念想,是一種有靈魂的東西。它可以植入到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很深很深。
自從在餐廳裏見到了那張麵孔,顏司明的腦海便一直重放著那人回眸的樣子。
無論是精致的外表還是言行舉止,都神級別的相似。
一片黑暗中,他又回到了那個悶熱的下午。他小小的身子搬著小板凳,一動不動地坐在大理石鋪就的過道上。
就算貼身伺候的保姆勸說了無數次,他也不肯挪動一步。
媽咪臨走之前告訴過他,她辦完事情就會回來。等他可以看到西邊太陽公公落山了,她就會回來。
那天是他生日,她特地為他做的蛋糕還放在冰箱裏,說是等她回來,要給他唱生日歌。還要帶他去後花園的年輪樹前一起拍照留念,他們約定好的,每年他生日的時候,她都會陪他拍照留念。等到他長大了,她老了的時候,這些照片拿出來,就能看到他是如何長大成為她的英雄的。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天都黑下來了,她也還是沒有回來。他有點難過,卻始終不肯放棄。隻要沒有過完12點,就都還是他的生日。而且,她從來都沒有騙過他,所以他信,她一定會回來。
她真的回來了,隻是被人抬著回來的。身上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手腳上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
他聽到下人們在議論,說夫人快不行了。他才五歲,他還暫時不能理解這個不行,指的是什麼。可他知道,那個會甜甜地叫他“媽咪的司明”的人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因為他看到她身上都是血。他開始害怕,從未涉世過的他真的好怕。
直到爺爺顫抖著從房間裏出來,爺爺的眼眶紅紅的,聲音已經沙啞到不行。可他還是一字一句地,盡量緩和地對他說:“司明乖,司明不哭。你媽咪隻是感冒了,剛剛爺爺已經讓醫生叔叔給你媽咪吃了感冒藥。司明可以進去看看母親哦,可以像她哄你一樣哄她睡覺。”
他不知道為什麼爺爺說到後來也跟自己哭成了淚人,但是他還是聽了爺爺的話,忍住沒有再哭。
他進了房間,媽咪虛弱地躺在床上。他趴到她枕邊,靜靜地看著她。他發現她那雙像星星一樣的眼睛沒有以前那樣明亮了,臉色也不再是粉嫩粉嫩的,白的就和牆紙一樣蒼白。
“媽咪······”他弱弱地叫著,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會吵到媽咪一樣。
媽咪的眼睫毛抖動了一樣,吃力地睜開來:“司明,媽咪的司明······”
“媽咪,爺爺說你吃了藥,要好好休息哦!司明給你唱小星星,好嗎?”
媽咪的唇角完成了月牙狀,雖然沒有血色,可他還是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司明,以後,不管媽咪在哪裏,你都要知道,媽咪永遠是愛你的。”
他也很疑惑,為什麼媽咪的眼睛裏會不停地流下眼淚,他的小手不斷地去擦。可不管他怎麼擦,她的眼淚就是擦不完。
“你也要記得,聽爺爺的話。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你都要好好愛爺爺,愛爸爸,愛整個顏家。”媽咪說話有點吃力,可她還是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了。
他點頭,拚命點頭。他答應了,她就會不哭的吧。他不喜歡她哭。
“媽咪的司明最乖了,媽咪剛才跟你說的,你都要答應媽咪好嗎?”
“好,司明聽媽咪的話。”他稚嫩地伸出了手指頭,做出拉鉤的樣子。
媽咪的手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緩緩伸到自己的手麵前。
“司明,媽咪困了,給媽咪唱小星星好嗎?”
“好······”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他連續唱著,他看到媽咪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地閉上,唇邊是上揚的弧度,依舊那麼好看。
所有畫麵在這裏開始全部消失,透明的落地窗、奶白色的牆麵、白色的田園公主床消失地無影無蹤。
包括躺在床上的媽咪,他最愛的媽咪,也一點點地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