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阿堅的故事(1 / 2)

淩落把腦袋從窗戶外縮回來,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y中的夜色,關上窗,拉上已經變得灰蒙蒙的白色窗簾。窗簾,堆如高山的書,加上身後的水泥牆壁,無形中好似一個小籠子,把淩落深深地困在裏麵。淩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也許是y中對於他過於陌生,陌生到他隻能通過自己去安慰自己。但其實淩落並不知道怎麼寫日記,他覺得,好像寫一篇文章,總不能像流水賬一樣,但是每天發生的諸多事情,淩落一件都不想放過,他告訴自己,什麼東西都是唯一的,沒有了,就徹底沒有了。最後日記還是寫成了流水賬,但是好在他從沒放棄過。他無助或者失落的時候喜歡寫日記,每當此時,淩落就會想起阿堅。阿堅是個很普通的人,他屬於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他未來的那種人,那三年,阿堅和淩落做了兩年的“兄弟”。阿堅是唯一一個淩落可以毫無顧忌的稱之為兄弟的人。淩落時常想起,跟燕子在一起的時光,如水;跟阿堅在一起的時光,似火。阿堅和淩落性格迥異,很多人都奇怪一好一壞兩個學生是怎麼玩到一塊去的。其實淩落也很納悶,思之再三,淩落覺得,其實自己隻是活在了表麵,阿堅才是自己內心真正的原體。淩落從小都是個循規蹈矩的乖仔,但是阿堅會帶他去打架,卻又告訴他:“一邊站著,看哥教訓他!”阿堅從不在乎淩落的顧慮,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阿堅總是有意無意的說:“淩子,你啥都好,就是太他媽老實了!”淩落點頭承認,阿堅是唯一一個他願意在麵前承認自己缺點的哥們。淩落承認,自己一直活的很虛偽,他不斷的想辦法逃避現實和自己的內心,他對這個社會的法則已經到了病態的遵從,而阿堅,卻恰巧是個完全的叛逆者!淩落把身邊的窗簾拉開了一條細縫,讓一絲月光飄進來,他覺得月光的明朗,完全大於教室裏刺眼的日光燈。在月光的懷抱裏,亂飛亂撞的小蟲都變得安靜。阿堅也好久都沒有聯係了,淩落提筆又放下,他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阿堅,也許,他根本形容不了阿堅。淩落把一絲絲遙遠的思緒拚接到一起。畢業之後,阿堅也沒有了消息,聽說他放棄了學業,走上了那個淩落至今參悟不了的社會。在學校的時候,淩落曾經試圖“挽救”阿堅,淩落一直都是個相信奇跡的人,甚至到了離結局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淩落仍然“妄想”阿堅能夠去y中或者j中。那段時間,阿堅開始疏遠他,其實淩落作為學校的“種子”籌碼,也再沒有時間去做學習以外的事,有時候偷眼看一下外麵的世界,看到阿堅和幾個人半坐在課桌上,有男有女,唾沫橫飛的時候,莫名的感到一絲失落。再後來見麵,阿堅不再像以前那樣扯東扯西,他會拍拍淩落,悵然若失的望一眼似乎永遠都不會厭煩的藍天,或者加一句:“兄弟,好好幹,哥看好你。”淩落往往不知道如何去回答,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阿堅早已經遠遠的走開,隻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畢業的時候,阿堅沒出現,他好像一片被遺忘了的落葉,在萬花齊放的時節,默然飄落,化作春泥。最後一次和阿堅聯係,是在錄取通知下達之後,那是個有人歡喜有人憂的時刻,學校破落的大鐵門前麵,支起了兩塊木板,上麵鋪了兩張大大的紅紙,黑色的毛筆在上麵寫下了考生們的名字。那時候早已經畢業很久,高大繁茂的門前大柳樹下,站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夏日的輕風捧起地上的落葉,拍打到大家身上,枯黃的葉子貼著衣服柔弱無力的滑下來,那是最後一次看母校,老舊的教學樓,塵土飛揚的操場和半人高的雜草,操場上聳立著的幾棵老樹。沒有人去留戀紅紙上的榮譽,人們匆匆的路過兩塊落寞的木牌,淩落看到阿堅在人群的後麵,跨著摩托車,嘴裏叼著一根吸了半截的煙。阿堅也看到了他,相顧無言。阿堅和他隻是默默地打了個招呼,阿堅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咬著燒了半截的煙道:“恭喜恭喜,終於圓了自己的夢了。”淩落不知道該回什麼,也許一別就是永別,淩落所要去的y中在市裏,而阿堅永遠都不可能會去那裏,等著他的不是技校就是魚龍混雜的工廠。阿堅掐滅了快要吸完的煙,用腳狠狠地碾了兩下還冒著火星的煙蒂,吐出最後一口,拍了拍身上的煙灰,頭都沒抬:“淩子,我認命,咱倆的路不一樣,你也得認命,我注定是要回到社會的人,而你注定是要繼續走下去的。沒有走過,你永遠也不知道哪條路更值得你試一試。”淩落覺得眼睛發澀,趕緊眨眨眼,才覺得舒服些。阿堅歎口氣,又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打火機的火焰在風裏跳動的時候,阿堅含糊不清的說:“走吧,老師們都在裏麵,等你們去拿畢業證呢。”淩落咳了一聲:“咳,少抽點煙。”阿堅點煙的手抖了一下,點點頭。淩落轉身往教學樓走去,再也沒有回頭,他最後也不知道,阿堅的那支煙點上了沒有。畢業證其實對淩落並沒有什麼用,隻是,一首歌,一定要唱到最後才算完結。接證,寒暄,謙虛,笑,離開。每一步都在淩落的預算之中。淩落拿著證書回到門口的時候,人已經散去了大半,阿堅和他的摩托車也離開了,淩落把證書放到包裏,在老柳樹下麵站了良久,也盯著這塊“青春陣地”良久,直到將三年來的所有印在心裏。淩落整了整雜亂的衣領抬頭從樹蔭下走出來,陽光很刺眼,打在身上就好像火一樣熾烈,淩落用兩個指頭拎了拎衣服,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最後望了一眼學校,往家裏走去......淩落坐在教室最後麵,在眼前成堆的書後麵,像一個畏畏縮縮的小老鼠,隱藏著自己的回憶,他知道自習的時候很少有老師來,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隱藏什麼。他甚至連個同桌都沒有,又有什麼可隱瞞的?前麵的女孩轉過身來,伸出白嫩的肥嘟嘟的手,眯著眼睛笑:“我叫文可,你呢同學?”淩落一抬頭,迎上一張清秀的臉龐,她笑的時候有甜甜的酒窩,像漆黑的夜空突然閃出的一顆明星,清亮而美麗。淩落很不習慣的伸手,觸碰到女孩的肌膚的時候,一絲涼涼的溫度從淩落的手裏傳到心裏,淩落笑了:“你好,我叫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