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森聞言笑了笑,拿著喝的東西坐到了存希身邊。
“是啊,可不就是這樣麼。”
一句感歎之後,兩個人又沒話說了,各自啃噬著這要命的沉默。
“你……”
突然,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了同一個字。
“你先說吧。”
存希抬了抬手,示意讓蒂森先講。
“還是你先說吧,女士優先。”
蒂森很有範兒地舉了舉酒杯向存希致意,即便那杯子裏頭裝著的隻是橘子水。
“……好吧,關於昨晚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希望沒有讓你覺得很……傷懷。”
存希斟酌了好半天的字眼,才撿了一個她覺得最穩妥的來用。可是看蒂森那個玩味的表情,似乎用得還是不夠恰當。這就讓存希有點抓耳撓腮了,隻恨自己的英文造詣不夠地道。蒂森沒說話,隻顧著低頭看著杯子。存希看著他沉吟的側臉,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感覺湧了上來。有疑惑,有些慌亂,又有些氣惱。不自覺間,她的語氣也不是那麼好了。
“怎麼?不接受我的道歉?”
“……當然不是了。”
蒂森失笑地看著存希,邊笑邊搖著頭。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是你對我道歉,不應該是……我對你道歉麼。”
存希一愣,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她瞬間的沉寂讓整個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好像隻要不小心處理,這團微妙的氣氛瞬間就會變得僵硬,冰冷和無情。蒂森看著她,發現存希的臉色有些發白,心裏就有些後悔了。他揚起頭,將杯子裏的橘子汁像喝水一樣一飲而盡。
“幹嘛突然間說這個呢……”
存希嘟囔著,覺得嗓子有些幹澀。
“……不是早晚都得說麼,不然你心裏的疙瘩解不開,我心裏也悶著難受。存希,我知道這麼久過去了,我真的欠你一句道歉,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情並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挽回得了的。”
“……”
存希張了張嘴,想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可是自己一想到這事,就有掉眼淚的衝動,她怔愣著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一邊,空出來的手則不自覺摸上了自己已然平坦的小腹上。
“我知道,我是個混蛋。”
蒂森坐在一旁,也沒了剛才喝飲料聊天的興致。他微微側著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麵對著存希。
“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做任何事情補償你……我……”
“好了不要說了!”
存希突然站了起來,反映有些激烈。蒂森見狀,立馬就閉嘴了。好不容易回暖的氣氛突然間又降到了冰點,就連這酒店裏頭的暖氣都留不住本來的溫度。
“……我先回房了,先這樣吧。”
還沒等蒂森有所反應,她就好像是擔心人贓並獲的罪犯一樣,倉皇逃離了這個讓她有些難堪又煩悶的地方。
當天晚上,雪下得越來越大。隻要關上燈,就能夠瞧見外頭滿是飄飛的白色。存希窩在被子裏看著窗戶外,隻是發了一個短信給丹尼斯告知了他自己的滯留,就困倦地睡著了。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是個噩夢,她好久都沒有發過的噩夢。
夢裏有蒂森,還有那個破敗不堪的垃圾堆,當然還有那一攤殷紅的血跡。存希隻覺得渾身都疼,特別是下身就好像是要被人撕裂了一樣,她心裏很清楚這是夢,想要醒來,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正在掙紮的時候,場景忽然就又變了。四周一片漆黑,她被人剝奪了感知和視覺,僅僅留下了聽覺。存希在這種靜謐的環境之下,隻能夠聽到一種嬰兒的哭喊聲,那種無助嬌嫩的呢喃讓她頓時就愣在了那裏,無法動彈。
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媽媽……
媽媽……
那宛如魔咒一樣的呼喚讓存希覺得呼吸困難,等到她一個人驚叫著掙紮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淚流滿麵,就連枕頭都浸濕了。在那一刻,存希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一件或許從一開始她自己心裏就明白,可是卻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情。
在那一刻她便釋然了,對於蒂森,對於那件已然過去,卻糾纏了她許久的事。存希靠在床頭大口地喘著氣,有一種劫後餘生,又重獲新生的感覺。外麵的鵝毛大雪還在徐徐飄著,存希偏著頭看了一會兒窗外,忽然間就平靜了下來。
時鍾,正好指在淩晨兩點。酒店的隔音效果似乎並不好,存希坐在書桌那兒寫東西的時候,還能夠隱隱約約地聽到隔壁蒂森的房間裏頭傳來的電視聲。看樣子,今天晚上他也沒什麼睡意。
存希抿了抿唇,更加快速地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