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希凝起了眉頭,顯得憂心忡忡。
“……如果我們明知道犯了錯誤卻為了維護所謂光輝的曆史而沉默,等到合作的那一方發現的時候,你不覺得更加毀壞我們學校聲譽麼。”
“我是在想……或許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或許,我們可以通知闕家的人,說明情況,讓他們想辦法拖延拍賣,將這個贗品拿回去。或許,他們其實也是受害者,我們這樣子直接和拍賣行接觸雖然是按照規章製度辦沒錯……可是……似乎對闕家,對我們學校,都有消極影響。”
存希說這段話的時候說得很困難,幾乎就好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學生,她一直低著頭,都不敢瞧丹尼斯嚴厲的眼睛。雖然說做錯事情的人並不是自己,可是自己卻在為造成這樣致命的錯誤的人求情。存希覺得,自己在正義的丹尼斯麵前,多少都有些自慚形穢。
“……確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可是希,你有沒有想過,你也不能排除他們是明知故犯的。而且這個高仿的贗品是在機緣巧合下被我們發現的,難道你不覺得,其他的商品有可能也存在這樣的隱患麼?”
“你難道是想……”
存希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有想到麵前這個男人竟然追求完美到了如此程度。
“我想重新擬份報告,這二十多件古董,都必須重新鑒定了。”
當聽到丹尼斯有這樣的想法的時候,存希早就悔不當初。自己或許不應該告訴他,因為那道裂縫在那裏又能怎麼樣呢,反正那些在拍賣行裏頭叫賣的人又沒有幾個是真正的行家。就算是真正的行家,又有幾個家裏真正擺了這麼多實驗室的裝備來仔細查看修複上的傷口?
存希一時間愣在那兒啞口無言。
她不能說自己這麼做是錯的,更不能說丹尼斯的這個決定是錯的。她唯一想到的是,拍賣會如果是以這樣的理由拖延,闕家想要借助古董投資來在美國東山再起,怕是難上加難了。
就算之後布朗大學重新擬定了報告再次證明了其他商品的真偽,可是有了這樣的先例,誰還會毫無顧忌地競拍闕家出來的東西?存希是學奢侈品管理出山的,自然知道這樣的事情絕對可以直接影響到一個做古董投資公司的業績。什麼是一敗塗地,這就應該算是一敗塗地了吧。
“丹尼斯,你看能不能這樣。我們先去和闕家談?”
存希一把抓住丹尼斯準備打電話的手,滿眼的期盼。
“為什麼?”
丹尼斯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對的事情,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在做對的事情的時候,存希會表現出這樣的擔憂與顧慮,甚至還希望他能夠選擇一個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的方法來解決這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因為,因為,你不是不知道闕家是因為在中國市場的競爭中失敗了才退出來轉移美國的吧?”
存希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於公,自己該站在布朗大學這邊,於私,自己是丹尼斯的助手更是他的女朋友,說不定將來還是他的未婚妻,他的妻子。於公於私,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去同情一個將他們整個文物修複專業連帶丹尼斯威爾的名聲拖入到尷尬境地裏的闕家。
可是為什麼呢。
存希的眼眶有些發紅。
或許她是真正心軟了,她實在不忍心一個被母親傷得如此徹底的男人活到了這份上又因為她的緣故而再次遭受事業上的打擊。
“所以呢?”
丹尼斯算是對存希有耐性的了,如果換做別人,他一定會輕鬆地甩開那個人的手,然後自顧自地去聯係費爾斯拍賣行的人。如果那個人還敢胡攪蠻纏,他一定會請布朗大學的保安把這個胡攪蠻纏的人給趕出去。
可是對方是存希,所有的一切假設都變得不成立起來。
“……我之前是學奢侈品管理的,我當然知道一個商品的好或者不好,真的或者假的會對一個運作商品投資的法人公司有多大的影響。你這麼做,會毀了闕家的。丹尼斯,事情或許沒有那麼糟糕,如果我們去找闕家談,讓他們知難而退,不是更好麼?”
“希……”
丹尼斯沉默,因為他的性格和原則讓他無法點這個頭,可是看著存希期盼的樣子,他又無法說不。
“丹尼斯,我們吳家和闕家的恩怨已經夠多的了。我不想再添上一條,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夠理解。就當給他們一次機會,一次重生的機會也好,一次改過的機會也好。你怎麼把它定性都行。就隻是一個機會。”
存希越說就抓著丹尼斯的胳膊越緊,丹尼斯從始至終都沒有吭聲,他隻是在聆聽,在思考。突然,低頭沉思的丹尼斯有了動靜,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對上的便是存希那一對期盼的眼睛。
“抱歉,我自己這一關,我過不去。”
說著,丹尼斯輕輕推開了存希的雙手,撥通了費爾斯拍賣行高級經理的電話。存希呆愣地站在那兒,心裏想著那些似乎可以看得到的未來馬上就要來到,忍不住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