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話 別時容易見時難(1 / 2)

“這並非自私無情。世人皆是如此,何人不憂慮空寂與孤單。即使在下也難逃這等空乏。正如王爺,王爺非乃佛門道家中人,血肉凡胎,如何擺脫七情六欲?又如何以一顆赤誠之心來完成霸業?”

深邃的眸色中蕩漾著一層薄霧,蕭慕理提起青燈向蘭華壽走去。

“本王……當真不若從前那般了?先生,是否如今的秦淮王,再無法與天下英豪共謀這江山了?”

“這……”童顏鶴發的蘭花瘦一時也陷入為難之地。

“爭奪這天下甚是空乏寂寞,偏生王爺躲不開這寂寞,需得一人來緩解這空寂。那人是誰,王爺看了如此之久,應是明白的!”

蘭花瘦垂首道:“既然明白,王爺又何須如此為難自己。難以赤誠之心來完成霸業之人多如羽毛,王爺雖乃人中龍鳳,可人肉凡胎,終究乃凡塵中人一個,會有如此,並無不可。”

“可本王不願!”突如其來的夾帶著怒氣的咆哮低吼讓蘭花瘦為之一振。

難以一見地,這素來從容淡定的秦淮蕭郎,俊朗的麵目上寫滿了難以參透紅塵愛恨情欲的懊惱與苦痛。

“男兒誰不想問鼎天下?”他緊握著手中青燈,青筋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凸起。

“他們憧憬這江山,卻也眷戀著情愛世俗,這是本王一直視若草芥的。好容易養成如此心性,赤誠廿載,難不成……”

蘭花瘦退避兩步:“既然不願麵對,王爺便狠心舍棄罷!”

“舍棄?舍棄……”青燈的昏黃之光在他漠然的麵容上雕刻著斑駁的憔悴影子。

“舍棄?怎麼舍呢?你叫人怎麼舍呢?自恃出塵三十載,終教塵世惹塵埃。”

“王爺……若真是糾結,那便早早做個抉擇罷。”

“抉擇……抉擇……”

“抉擇?”緊握的手漸次放鬆了,“本王得做個甚麼抉擇呢?”

“對呀,你得做出甚麼抉擇?讓我來聽聽!”

隔著薄薄的門窗,一個女子清靈的笑聲傳來,頓時打破了這陰沉的黑夜中主仆興致低迷的對話。

“死龍!”

在笑聲傳來的那一刻,蕭慕理頹然的神色似是被清晨的朝陽鍍上了一層金光般,神采煥然。

還來不及放下手中提著的青燈,風中馳騁的身子如一片打碎的青瓷片,帶著劇烈鋒芒地擦過蘭花瘦,大步向門外走去,打開梨花木門,隻見燈籠光暈交織的庭院中,朱廣超和一個白衣女子以及一個少年並肩站在門外。

全然未看那少年是誰,他所有的視線隻落在那笑意嫣然的白衣女子身上。朱廣超與蘭花瘦對視一眼,隻見蘭花瘦微微搖頭,神色間蕩滌著無可奈何的遺憾,便做了個手勢,讓朱廣超跟著自己去了。

庭院中,便隻剩了他二人和那全然傻愣在原地的少年:門口站著的那公子,是誰家的郎君?長地好生俊俏,氣質風神灑落,周身蔓延著股股高雅之氣,真是像仙人一般嘞。

蕭慕理全然未曾注意那還有個少年正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正如那少年目光中隻有自己一般,此時的他眼中隻有那一抹白煙,吃力地咽下喉中唾沫,極力地佯裝著鎮定自若,提著燈一步一步,卻戰戰兢兢舉步維艱地向她走去。

“死龍,你……”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切美好的相遇都像是一場上蒼恩賜的夢境。

真怕這是夢境。

當初離別總是那般容易,如今相遇卻總是這般艱難。

難不成,要做這麼一場夢都是如此之難。

他認真地看著離自己不過三丈之遠的白衣女子,一步一步走著,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青燈稍微提高,想要借著燈光將這女子看的真切。

呃,是那瞎子。待走近,隻有咫尺距離,他清晰地見到了,是真的。

“死龍,你回來了。”在一聲輕如羽翼的鎮定呢喃之後,提著青燈的手將她小心翼翼地攬過來。

輕輕地、緩緩地、慢慢地、深深地、緊緊地、狠狠地,抱著她;

小心翼翼地、溫溫柔柔地將她整個人安放在懷裏,將已然打破的青瓷重新合歸一處,生怕一個不小心,再破了。

“你終於回來了。”

“南邊的,你怎麼了?”小白龍感受著他鼻息間的溫熱,笑意盈盈地,任由著他將自己僅僅抱著:“你總不會真是因那雪狗鞭來了,癡傻了罷?”

“我怕你回不來了……”他將頭埋入她脖頸之中:“死龍,真怕你回不來了。真的……”

一聲一聲呢喃悄無聲息地埋沒在她脖頸處烏黑的發絲之中,好似能感知到他此時的異樣,小白龍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道:“我回來啦。我這不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