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藩王邸極其大,秋影奴幫她觀察府中情況,小白龍帶著他在黑夜之中來回飛舞,終於落在了爨兆煌臥室的院子裏一棵百年參天的老槐樹之上,暗中觀察著府中的動靜。
此時正是初夏時節,晝夜時間也不算太晚,府邸裏人已然吃過了晚飯,在外嬉戲一會兒,便各自歇息去了,是以,此時的藩王府入了深夜,便都安靜了下來。
“好了,你們都去歇息罷,王爺我來照顧便好。”門前,一個女人開口說話,聲音甚是溫柔。
“這是誰啊?”小白龍輕聲問道。
秋影奴細細一看,隻見那女人衣著華貴、珠釵首飾佩戴,容貌清秀,放低聲道:“不知,不過看她打扮,應該是這爨兆煌的王妃或是小妾之類的。”
小白龍似是明白地點了點頭,便又側著身子豎起耳朵細細聽來。那女人便端著熱湯推開房門進屋了。待到房門緊閉的聲音傳來,小白龍當即帶著秋影奴從槐樹之上飛到屋頂之上。
秋影奴小心翼翼地拉開一片琉璃瓦,隻見屋子裏光線通達,陳設精良,隨即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王爺,喝點湯歇息下罷。您這般批各藩鎮的文書已經一天時間了。”那女人說話輕聲細語,如夜鶯般柔軟,端著熱茶往裏頭走去。
秋影奴又輕輕挪開一片瓦,視野更開闊了些,這才見下方的屋子裏,五盞油燈點燃之處,一個年約三十的年輕男子坐在桌案後,挑燈披衣,專心致誌地看著堆積如山的文書。
這男子衣著和夜郎縣百姓著裝無甚不同,但棱廓分明,形容英俊,穿戴華貴,氣宇軒昂,秋影奴認真看了這男人半晌,心下漸次得出了判斷,嘀咕道:“這人應該就是滇池南藩王爨兆煌了罷。”
“真的啊?長啥樣?好看不?”小白龍趁機低聲問道。
“你個瞎子甚麼時候還想著男人的模樣?”秋影奴朝她翻了個白眼,並不理會她,又認真觀察起來。
“你放著罷,本王自會打算。”爨兆煌並不看這女人,依舊低頭看著桌案上文紙。
“嘖嘖,聽聲音這爨兆煌是個年輕人喲。”小白龍以密音傳入之功朝秋影奴調笑道。
秋影奴知道自己不會這等武功,怕與小白龍對話,露出破綻,被人發現,隻得三緘其口,任由小白龍一人以密音傳入之功打趣說笑。
那女人搖了搖頭,歎息道:“王爺啊,恕小女多嘴,自一月前王妃因病去世,您便一直這樣夜以繼日地看各郡縣長官送來的文書,這一月時間,您上床睡覺連十天都沒有,您看看您,都憔悴了好多。王妃她黃泉下有知,見您這般怠慢磨折自己身子,恐她難過啊。”
爨兆煌拿著毛筆的手不由一抖,深邃的雙眼緊緊凝視著桌案上的文字,卻絲毫不肯挪動。似乎,那上麵的文字已然幻化成自己那日思夜想的妻子的容貌。
那女子見王爺被自己說動些許,當即端湯過來,放在爨兆煌的桌案上,細心為他盛了一碗熱乎乎的山藥湯。
“曦兒,你……無須待本王如此啊。”爨兆煌抬頭看著她為自己舀湯的模樣,不由得放下毛筆,長籲短歎,拉過這女人的手,神色頗是悵然。
“姑媃她與本王青梅竹馬,這才迎娶她過門不過半年時間,她便這般帶著我們的孩兒撒手人寰,你叫本王怎能睡去?”南藩王說話的音律亦是極其低沉頹喪,讓人聽之便覺無緣故的淒涼。
“原來她女人死了?想不到這藩王挺可憐的。”小白龍繼續以密音傳入之功嘟噥著,反倒是秋影奴比她更加認真地觀察一切。
“除了夜以繼日地看著這些文書,本王還能做甚麼呢?呃……”爨兆煌眸中含淚,似是發覺自己這眼淚來的不合時宜,強人所難地兀自苦笑:“你也去睡罷。”
曦兒對王爺這副模樣頗為擔憂:“王爺,小女還想陪著您。您這般獨自留著,小女也不放心啊。”
爨兆煌走至窗前,緩緩推開窗戶,負手而立,凝視著窗外含苞待放的槐花:“本王雖念想姑媃,但如今天下動蕩,大半滇池子民還在本王一人之手。本王不會死……”
“王爺……”
“你去吧,讓本王一人靜靜,也莫讓人來打擾。”
曦兒見爨兆煌心意已決,再勸誡了一句便離開,留下爨兆煌一人。爨兆煌看著萬裏星空竟大半個時辰,而小白龍與秋影奴不知從哪裏來的閑情逸致,當真在屋頂上等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