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以為早已對別人言談不甚在意的自己,竟怒火中燒。對著這瞎子,她絲毫不隱藏自己的憤怒:“蕭白龍,你口口聲聲說本夫人‘這等女人’‘那等女人’,你憑甚麼?”
“隻憑蕭某人一心隻要個安守本分、一心為我的溫婉女子,隻憑夫人三番五次對蕭某人不具好心。蕭某人自當出此言回絕,讓夫人作罷。”
褚少娘冷笑道:“西涼村夫,可笑至極!沒這天下之時,你們男人三妻四妾;需得天下之時,對女子加以利用。將她們當做利用的工具!臭男人心大得很,裝天下,裝皇權,裝江山,恨不得所有東西都握在一人之手,可最後還須得裝女人!”
“可女人卻不一樣,她們有的隻是一顆能容納承載愛人的心!即使是我,有著所有人側目的容顏,可到頭來需要的也隻如此簡單。”
仗著瞎子看不見自己的狼狽,褚少娘從不流露眼淚的雙眼早已模糊,可她性子倔強,決計不會讓這一絲淺淡的悲傷流露在言語腔調之中。
“你們這些臭男人隨心所欲,除了將我們壓在身下,將我們送給別人,覬覦著我們身上值得利用的所有!你們的心全是肮髒汙穢。到頭來,你卻跟我說甚麼你們想要安守本分、溫婉賢淑的女子?哈哈哈,真是可笑!”
見蕭白龍緘默不言,褚少娘冷眼相向:“蕭白龍,本夫人問你,你能保證,此生隻愛一個人?對她毫無利用之心?無關她容顏或是財富名利,隻是純粹地想與她相守?”
方才那一句話本隻是應付這褚少娘、想讓她難堪的話,可沒想到這名傳天下的蕩-女竟連著回複了這麼多。更可怕的是,她因為自己對她的這一句評價,已然是剖肝瀝膽,向自己控訴著所有。
而比這可怕還要可怕的是,她說的所有話,竟無一句不是自己曾經對那人說的!
小白龍腦海中浮現舊日的畫麵:當初他將朱傘兒送給河東王蕭譽,將雲秋蕎許配給薛典,而自己亦是他用盡了近十年來收複的一個工具。她深知,這一切,全是她藏在內心深處幾度想要吐露的話,這也全是她心中對那人遲遲解不開的枷鎖。
她幾度告之自己,要將師傅教授的那些“四大皆空”的道理銘記心間,學會理解釋放,可最後,她發現自己天生不屬於出世之人,難以做到兩手空空,對那人坦然相對。
每次試著解脫一回,終究是將所有想了起來,在腦海中,在心頭裏,都是揮之不去的。而褚少娘,今次竟這麼有膽子地全部說出來!
小白龍似乎能感知到身邊這天下第一美人內心所有的憤怒與難以言語的寂寞失落。而之前那甚麼“蕩-女”的名頭,竟覺得全是虛假。
也有那麼一刻,她竟對這女人心生一絲佩服,因為這是自己一直不敢說出的。 但這都隻是自己所想,此時,她絕不可能這時候心軟投降。
“若世間有這樣的人,若無牽絆,蕭某人自願棄天下與此人離去,往塞外漠北,牧牛馬度日,一生一世,許諾白頭,絕不負她。”
蕭白龍朗朗一笑,毫無之前的癲狂任性。褚少娘看著他,似是看慣了天下虛假的男人,她心頭已然能斷定蕭白龍吐露此話的實誠真摯。
這是屬於女人的敏銳感覺,是女人對男子的判定。
褚少娘沉吟良久,道:“不知誰能有幸成為與先生塞上牛羊的女子?”
小白龍心思遊走,想起自己此時是蕭白龍,差些感時傷懷去了,回過神:“緣之所鍾,吾心之愛。”
此時雖是寒風凜冽,大雪飄飛,褚少娘卻絲毫未覺寒冷,隻覺熱氣抖騰,目光落在蕭白龍那一雙清澈如水的雙眸,她明知他看不見自己,可卻覺得自己是能望盡這蕭白龍深處似的。
“蕭先生……”褚少娘目光中有著這曆經風雨的女人對愛情的渴望。
開始上鉤了麼?小白龍聽得她言語中的熾熱,淡淡一笑:“侯夫人美貌第一,舞蹈自是美妙絕倫。蕭某人閑來無事,願撫琴唱歌一曲,夫人可願舞蹈一支?”
褚少娘不由一愣,半晌沉默不語。
小白龍察覺到她的猶豫,故意拍拍自己腦袋,抱琴坐下:“哦,蕭某人甚是糊塗了。從來隻有男人服侍侯夫人的,竟讓夫人跳舞,嗬……”
她撫摸著琴,憑著感覺調著弦,“夫人切莫見怪,蕭某人無心讓夫人取悅於自己,隻是興致來了。夫人若是不願,大可去了,省的叫陋技玷汙夫人耳朵。”
“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