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秋蕎亦是靜默不言,頓了頓,走至窗戶前,隻覺窗外涼風習習,全數猛地灌進窗來,冰冷著人脆弱的肌膚。伴著冷風,幾朵被風吹落的淺白桐花亦是落進窗子,掉在地上。
她隻是向外看了一眼,輕輕扣上木窗,又輕步走了回來。向他走來!
薛典平複心緒,視線落在那幾朵可憐的脫離了母體的桐花,又緩緩抬眼看向雲秋蕎,這女子也是個值得多少英雄為之折腰的可人兒,也是個會讓男兒為之衝冠一怒的佳人兒,可上天待她忒不公!
兩人各自沉默,一個凝望著燭火,一個俯視著紅毯,都似是有著的無限的心事值得悵惘尋思。可細細一想,卻不知是甚麼事情困擾了自己。
燭火燃燒了很久很久。
薛典徐徐說道:“娘子嫁與薛典,真是委屈你了。”
雲秋蕎一直是按捺住心頭痛苦的,此時聽得這病弱的將軍說了這麼一句話,似是將她內心深處某種悲傷牽扯出來,寧靜的雙眸淚如雨下。
“月袍將軍乃南朝大將,聞名天下,人人敬仰,是當今能和四公子並駕齊驅的大人物,多少女子望一睹將軍絕世風姿。小女終究一介平民,能高攀得您這樣的人物,倒是委屈了將軍。”
薛典輕輕地搖了搖頭,麵有倦色,歎道:“娘子……明知我不是說這個。”
他抬起頭來望向麵前搖晃的燭火,眼神淒迷,徐徐說道:“縱使薛典滿腹經綸才華,縱有驅退千軍萬馬之赫赫名聲,可到頭來,竟連一介凡夫俗子都比不得。可忽然覺得,自己全然是白活了這一生,自己又似是個笑話。薛某三十不過,卻似那古稀老兒,已然能見到入骨黃土之事了。”
雲秋蕎方才心裏若是還想著蕭慕理,此時心緒卻完全落在這病弱的將軍身上了,見他麵色慘白,身軀羸弱,心頭頓起憐意,安撫道:“將軍何必如此?”
薛典苦笑道:“聞說娘子乃蜀中利州人氏,父親是前任武林盟主雲傾城,也算是大家閨秀,本是一心為那人才一路跟來建康,今次卻嫁了薛某一介病夫。真是苦了你了。”
“秋蕎嫁來,無人所迫,皆為自願。將來,無論是去徐州鎮守,還是天南地北,千山萬水,秋蕎都已是將軍的人了,白首相依,至死方休。”
薛典長舒一口氣,苦笑道:“白首相依,至死方休?”
視線望著那搖曳的燭火,才發現那可憐的蠟燭快燒盡了。那生命,似是快要枯竭了。
“老天開眼,能得秋蕎相伴一生,倒是薛典最大的福分了。怕的是……呃,怕的是薛典一人去了……”
“將軍!”雲秋蕎生性善良,哪裏會讓這薛典說這等不吉利的話,雙手握住薛典瘦削冰冷的手。
“有秋蕎陪著將軍,照顧將軍,你定可以長命百歲,福壽延年,子孫滿堂。”
薛典柔和的目光看著這善良女子,雲秋蕎被他一看,這才想起自己的話來,臉又是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