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
“嗯?”慕月尋聲轉頭。
秋影奴將那一雙呆滯的藍色眸子觀賞了半晌,方才輕聲說道:“現在後悔,可來得及。”
臉上揚起一抹笑容,似是撫慰自己,又似是在撫慰這關心自己的人,“那兩萬大軍若立刻返程南梁,我自反悔。”
馬上,薛典視線落在那女子珠簾下的笑容,在翻飛桃花小雪中真是美。隻是,那本是極其天真的笑意,卻夾帶著一絲隱隱的無可奈何。連同薛典自己,心頭突然也莫名其妙湧起一絲無可奈何。
六月開桃花,六月飛白雪,六月嫁人,從來不知道六月也能如此繁雜,擾人心亂。
通往建康城的十裏青石路不甚好走,更因兩旁桃花盛開,分了不少人的神,兼之薛典身體不好,眾人更是放慢速度。
待隊伍行至城中時,本因這突然的降溫,不少早早回家的百姓聽聞柔然王妃今日至此,皆想一睹這聞名邊塞的女人到底是何姿容。
又得知聽聞這王妃又是那曾在秦淮河岸水榭中和沐月公子生活過的北白龍,不少人曾受過其仗義相助,兼從未見過六月桃花和飛雪,此時城裏的人比之從前,反而更多了。
隻是議論也從中而出:這六月桃花開的甚是滋潤,卻在大婚這日下大雪,似是有些不祥的預兆,卻無人敢明言。
反倒是那桃花兒,因為七夜怨的藥性,管他是炎熱酷暑還是飛霜飄雪,隻管窮盡天上地下的營養嬌豔盛開。
反正七日後便是要死的人了,何不索性死地更瀟灑些,便開放地愈加放肆。
大隊車馬逐漸駛向秦淮河右岸的王府,高牆之下,桃花盛開,亦是人頭攢動,堵住了大片街道,隻是那早已上崗的士兵將沿途百姓擋在兩側,最終是順利空出一條敞亮大道。
道路末處,桃花結林,兩隊極長的迎親隊伍佇立林中,隊伍正前方,一道忻長的紅影端坐於棗紅駿馬之上,靜立城下,馬上的人臉色平和,黑眸安寧,可心,早已波濤翻湧,又接著平靜如水。
天邊,六月的小雪越來越猛,半日時光竟成了大雪,交織著六月的桃花一起翻飛。雪花粘在那長長的睫毛之上,模糊了那人遙望的視線,也模糊了那一顆期待今日的心。
這一日,終是到了。
就這麼到了。
簡單,而又驚心動魄。
無數次幻想過今日的激動,可當那長長的紅龍蜿蜒而來,那紅色充斥了眼眶,那一刻,心竟是如此平靜,如此安寧,似徜徉在春水,似歸家般欣慰。
建康城百姓,十多年了,這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就住在秦淮河岸深受皇帝寵幸的王爺,那曾受南梁開國皇帝蕭衍誇口稱讚“世所難得,蕭族麒麟”的皇孫,蕭慕理!
柔然和親隊伍跟隨薛典的帶領,向前而去。待至城下,雖未知王府,但正是秦淮王府所控的領域,百姓熙熙攘攘的,全部被擋在此處,再不能靠近。
蕭慕理靜坐馬上,柔目淡淡地打量迎麵而來那穿了一身白色的病將軍,輕柔一笑,但卻並無笑意,直到實現掃到那人身後紅妝素裹驕恣豔麗的大馬車時,冷淡的眼眸中才劃過一絲欣喜和亮色。
“到了。”馬車中,慕月自言自語呢喃著,她……感覺到那人的氣息了。對他,她的嗅覺總是如此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