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話 鳳遊四海求其凰(1 / 2)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沐月放下狼毫,目光落在麵前宣紙上的《觀滄海》之上,久久不能移開目光。燭火的影子在他臉上斑駁閃爍,影子深深淺淺,勾勒地他輪廓更是好看,淡化他麵容的柔美,更添幾分硬朗。

是的,是貴為男兒的硬朗!

曹操麼?縱然被人稱作在世奸雄,但心懷天下的人,不奸,何以立足於世呢?

目光迷離地閃爍著,眼前自己揮毫潑墨的字彷如被賦予了靈魂,正如當年傳聞張僧繇在安樂寺裏畫龍點睛一般,那一行行、一排排的字墨頃刻間全部飛離宣紙,然後在自己麵前彙聚成萬裏山河的如畫江山畫卷:

東海、碣石、滄海、山川、島嶼、日月、星河,星羅棋布於畫卷之中,栩栩如生於視線之中,那一身黃衣翩躚的人,負手而立於山巔,凝眸俯瞰蒼生浮華,聚神笑看萬裏河山,那踏江山於足下之風姿是何等醉人!

目光沉靜,黑墨畫卷已逐漸消逝,重回宣紙之上,規矩卻又瀟灑地描摹在紙上,安靜的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低首再觀之,這一首《觀滄海》啊,區區四十八字,何以描盡山河闊域之壯美,何以抒盡君臨天下之豪情。沐月平靜的麵容在昏黃的屋子裏如戴著一張幹枯的麵具,僵硬,僵硬,再僵硬。

“公子。”門外忽然響起蕭建的聲音,打破一時的寧靜。

“何事?”

“雲姑娘說,請公子去前院一趟。”蕭建應道。

“雲姑娘?”沐月難掩那一絲驚詫,這麼晚,她找自己有何事?“知道了。你先去休息罷。”沐月淡淡吩咐道,隻聽蕭建應了一聲又不見了人。

低首再看那一張紙,沐月讓人難以察覺地冷冷一哼,毫不留情地將宣紙抓起來揉爛,扔到一旁的地上,熄了燭火就出門了。

即使此時不過是即將初春,洛神樓裏已經隱隱能感覺到春的氣息。前院風景素來不差,此時借著天上殘月的光輝,又借著周圍紅燈的光,兩相映射之下,院子裏的氛圍格外的溫暖,但又不失清冷。

人未走到前院,清淩淩的歌聲卻先落入耳中。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那樣多情的音律在這樣的夜晚響起,隻自己一人能聽得,故意放輕步子,向著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青石地板鋪成的地麵上,皎潔輝映的殘月之下,映紅的彩燈映襯之下,稍有發芽的枯樹之下,身姿窈窕的女子著一身紅衣,手執紅傘,垂下一頭宛若黑墨的青絲,在院中起舞,隻為那一人;在月下清歌,隻為那一人;做這一切,皆隻為那一人,而已。

天似憐那紅衣女子,竟又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傘……傘兒……”

立於屋簷之下,靜靜地,癡癡地,看著那院子中起舞的紅衣女子,似是夢境,彷如虛幻。

聽得聲音,紅衣女子轉身看向身後,那一襲黃衣依舊的男子,此時就站在簷下看著自己,用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深情的目光,凝視著自己。

打起紅傘,漫步向黃衣公子走去,輕輕的,慢慢的,生怕任何多餘的聲音都會驚擾這一場自己好不容易製造的幻夢。淺笑看著麵前那讓自己心馳神往的麵容竟是前所未有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