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是死在敦煌的玉門關處,我無能,她沒有找到她最愛的人,而我也沒有將她好好安葬,讓她孤身一人,獨守玉門關。我死了之後,你……可否將我的骨灰灑在玉門關,讓我從此都能陪著你母親,讓她不再孤單,好麼?”
墨葉低下頭,忍住悲傷不肯哭出聲,隻是低聲應道:“好……好,我一定讓您和母親見麵,一定!一定……”
“這樣就好,就好。我可以安心地走了,去見你母親了。你也……別哭了。”阿史那覺非笑道:“我阿史那家族的男兒,都是英雄,都不準哭,不準哭,不準……”
阿史那覺非死前給自己留下的話似乎還在耳邊繚繞。墨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反反複複,來來回回,這就是人生麼?
他一生無愛,一生孤寂,一生一人,本以為就這麼一個人下去,在這樣的時候卻找到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本來一無所有的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所屬,可自己卻連一天的擁有都沒有體會到,老天爺又讓一切都離開了自己,還給自己留下這麼一大堆不想完成卻不得不為親人而完成的遙遠的使命!
像是過往雲煙,又像是天邊浮雲。就在眼前,明明這麼有知覺,卻又讓自己觸摸不到。
空了,還是空了,沒有,還是沒有。
自己一人而來,一人而去,原來自始至終,自己都是一個人,從來都沒有人是和自己一起的。
墨葉抱著阿史那覺非冰冷的屍體,從天明一直癡愣到到午時,終於醒悟過來:死去的人就這麼死去了,他跟隨他最愛的素英而去了,再不會回來。
“狼兒。”阿史那墨葉的聲音因為悲傷過度而沙啞,玻綠色的眸子黯淡無光。
以後,真的是孤獨的流亡者了,再沒有人能讓我這般牽掛了。白蒙古狼悲哀的嚎叫兩聲,便又靜靜地盯著思緒遊離的主人。
“狼兒,別再想念長安這個家了,它從不是我們的家。我們……去完成我爹的遺命、我娘的遺憾,等一切都安定好了,去看看我那未曾見過的家鄉罷!”
毫不猶豫地起身,去敦煌玉門關見母親的亡魂,將父親的骨灰撒在玉門關的黃沙之上,去青城山找到張道行歸還半截鬼音笛了解母親遺憾,去高昌國的山洞找到金狼劍,最後……
最後他也想好了,他無心按照父親說的要回突厥找大伯阿史那土門,讓他助自己重掌突厥的生殺大權,但是土門畢竟是自己半個親人,突厥畢竟是自己的故鄉。
他隻是想回去看看,甚麼首領,他不需要。
他隻需要將劈月劍法和金狼劍歸還給突厥,歸還給大伯讓他繼續守護,然後自己就帶著狼兒浪跡天涯,找到那個和自己僅有一麵之緣卻訂下婚約的女子,那個風姿絕世的白衣女子。
即使隻是隨便一說,但他明白,她也明白,有的人隻此一麵,便已經注定一種不能分離的緣分。而他和她,正是因為狼兒而種下了緣分!
所以,這些便是自己此生以後的任務了麼?
墨葉雙目遙望天空,卻顯得極其空洞無神:“玉門關灑骨灰,青城山拚湊鬼音笛,高昌國拿金狼劍,回突厥,找小白龍,嗬,多遠的旅程哪。”
將阿史那覺非的屍體燒成骨灰用壇子裝好,便抱著壇子帶著狼兒向敦煌走去, 那一人一狼有些狼狽地走出長安城外,靜待著新的人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