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西魏大統十七年,侯景太始元年。
北朝,西魏,國都長安。
黑如墨的夜幕籠罩在柱國大將軍拓跋棄的府邸之上。十四的圓月靜靜地懸在天空,在涼風雲霧中時隱時現,飄忽不定,難尋蹤跡。
將軍府前院中,赫然直立的幾十根粗木之上,穿著白色睡衣的將軍府中人全被繩索緊緊捆綁在木棍上,而地上,慘死的家丁橫七豎八,屍橫遍野;
被捆綁在木樁上麵容肅殺的中年男人,冷冷地盯著對麵士兵中的帶頭人,咬牙喝道:“董自成,要殺要剮隨你,可你為何傷及我府中這無辜的家眷?”
帶頭的士兵頭兒,正是中年男人口中的“董自成”,羅刹冷麵,道:“拓跋將軍,董某不過乃宇文統帥手下,自然聽他老人家命令!至於將軍麼……大統帥有言交代,將軍如若此時後悔,願意出兵征討柔然,統帥便忘掉你二人之前糾紛過節!不知將軍如何打算?”
“我呸!”拓跋棄猛地朝董自成吐口水道。
“老不死的!當初柔然還算強盛,宇文泰那廝巴不得永結同盟,如今看漠北水深火熱,意圖趁人之危,發兵攻柔然!哼哼,我拓跋棄曾以天盟誓,向柔然首領曾立誓,即使攻取,也是明爭,絕不趁人之危!宇文老匹夫這陰險小人,偽君子,老子不屑聽他的!”
董自成伸手抹掉臉上的口水,當即拔出腰間長劍,“拓跋將軍,統帥已然給你機會,董某亦是好言相勸。將軍既然不識好歹,那就別怪董某手下無情!”
他劍指蒼天,粗聲喝道:“拓跋棄勾結柔然,亂我西魏之邦,宇文統帥下令,斬殺拓跋棄一族!休留得一人性命!”
說罷,一劍已直直插破拓跋棄白色的睡衣,鮮血瞬時從窟窿處蔓延四周,染紅白布,迅速勾勒出一幅嬌豔的紅花。
“老爺!”
“爹!”
“不要啊,我求你放了我孩子,求你了!”
一聲聲極其慘烈、穿透寧靜黑夜的叫喊還未叫罷,便被人狠狠地壓製了下去,隻聽刀劍摩挲之音,但見鮮血已如紅墨般灑潑在地。
無數刀光劍影在圓月和火光之下帶走成百上千條討饒的生命,柱國大將軍府在一瞬間成了死亡的海洋。
“娘!娘!”
倒下的屍體中,傳出幽幽的啼哭之聲,似乎是個小女孩尋找不見娘親的啼哭,雖不嘹亮,但這樣的聲音在雜亂叫囂之中還是很容易讓人分辨。
董自成回頭朝聲源處掃去,但見血泊之中緩緩站起來一個正大哭的女娃,滿臉是血,渾身鮮紅,在火光與月光交織下顯得可憐,又是可怕。
女娃手中似乎緊緊握著一截青綠色的東西,在紅色之中顯得分外亮眼,水滋滋的目光四處掃蕩著母親的身體。
董自成半眯著眼睛,見那女娃還未死,頗是惱怒,大喝一聲而後迅速抽出腰間的長劍,劍芒反射圓月的光芒,照的人心發涼。
女娃卻像是癡傻一般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嚇得連哭都沒力氣了。董自成手起,劍指蒼天,沉沉地閉上眼睛,手一鬆,一劍向那女娃脖頸處砍去……
“呃!”
似是被一枚小小的針紮在手臂上的感覺,但得到的反應卻是猶如四肢百骸隨時要散架的劇痛!
快要斬殺掉一條小生命的劍轟然落地,刹那間鋼鐵散落成無數碎片,斷然地落在地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
本以為會同親人一樣命喪黃泉,可是甚麼痛楚也沒有,女娃恍然睜開眼,隻見董自成一張扭曲變形頗是難看的臉在麵前晃蕩,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