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往洪七公望去,隻見兩人打法又自不同。歐陽克使出輕功,在鬆枝上東奔西逃,始終不與洪七公交拆一招半式。洪七公逼上前去,歐陽克不待他近身,早已逃開。洪七公心想:這廝一味逃閃,拖延時刻,郭靖那傻小子卻和老毒物貨真價實的動手,當然是先落地。哼,憑你這點兒小小奸計,老叫化就能折在你手下?
忽地躍在空中,十指猶如鋼爪,往歐陽克頭頂撲擊下來,歐陽克見他來勢淩厲,顯非比武,而是要取自己性命,心下大驚,急忙向右竄去。哪知洪七公這一撲卻是虛招,料定他必會向右閃避,當即在半空中腰身一扭,已先落上了右邊樹梢,雙手往前疾探,喝道:“輸就算我輸,今日先斃了你這臭小子!”
歐陽克見他竟能在空中轉身,已自嚇得目瞪口呆,聽他這麼呼喝,哪敢接他招數,腳下踏空,身子便即下落,正想第一道考試我是輸啦,忽聽風聲響動,郭靖也正自他身旁落下。
原來歐陽鋒久戰不下,心想:若讓這小子拆到五十招以上,西毒的威名何在?
忽地欺進,左手快如閃電,來扭郭靖領口,口中喝道:“下去罷!”
郭靖低頭讓過,也是伸出左手,反手上格。歐陽鋒突然發勁,郭靖叫道:“你……
你……”
正想說他不守黃藥師所定的規約,同時急忙運勁抵禦。哪知歐陽鋒笑道:“我怎樣?”勁力忽收。
郭靖這一格用足了平生之力,生怕他以蛤蟆功傷害自己內髒,豈料在這全力發勁之際,對方的勁力忽然無影無蹤。他究竟功力尚淺,哪能如歐陽鋒般在倏忽之間收發自如,幸好他跟周伯通練過七十二路空明拳,武功之中已然剛中有柔,否則又必如在歸雲莊上與黃藥師過招時那樣,這一下胳臂的臼也會脫了。雖然如此,卻也是立足不穩,一個倒栽蔥,頭下腳上的撞下地來。
歐陽克是順勢落下,郭靖卻是倒著下來,兩人在空中一順一倒的跌落,眼見要同時著地。歐陽克見郭靖正在他的身邊,大有便宜可撿,當即伸出雙手,順手在郭靖雙腳腳底心一按,自己便即借勢上躍。郭靖受了這一按,下墮之勢更加快了。
鬥然間隻見郭靖身子躍在空中,砰的一聲,歐陽克橫跌在地,郭靖卻已站在一根鬆枝之上,借著鬆枝的彈力,在半空上下起伏。黃蓉這一下喜出望外,卻沒看清楚郭靖如何在這離地隻有數尺的緊急當口,竟然能反敗為勝,情不自禁的又叫了一聲:“啊喲!”
歐陽鋒鐵青了臉,陰森森的道:“七兄,你這位高徒武功好雜,連蒙古人的摔交玩意兒也用上了。”
洪七公笑道:“這個連我也不會,可不是我教的,你別尋老叫化晦氣。”
黃藥師微微搖頭,心想:郭靖這小子笨頭笨腦,這一場獲勝,顯然是僥幸碰上的。說道:“這一場是郭賢侄勝了。鋒兄也別煩惱,但教令侄胸有真才實學,安知第二三場不能取勝。”
隻聽黃藥師續道:“……我這第二道題目,是要請兩位賢侄聽老朽吹奏的一首樂曲。”
許久過後,本該郭靖勝的,但是他的傻頭傻腦惹惱了黃藥師,隻聽黃藥師道:“論內功是郭賢侄強些,但我剛才考的是音律,那卻是歐陽賢侄高明得多了……這樣罷,這一場兩人算是平手。我再出一道題目,讓兩位賢侄一決勝負。”
歐陽鋒眼見侄兒已經輸了,知他心存偏袒,忙道:“對,對,再比一場。”
洪七公含怒不語,心道:女兒是你生的,你愛許給那風流浪子,別人也管不著。老叫化有心跟你打一架,隻是雙拳難敵四手,待我去邀段皇爺助威,再來打個明白。
隻見黃藥師從懷中取出一本紅綾麵的冊子來,說道:“我和拙荊就隻生了這一個女兒。拙荊不幸在生她的時候去世。今承蒙鋒兄、七兄兩位瞧得起,同來求親,拙荊若是在世,也必十分歡喜……”
君淺與黃蓉聽父親說到這裏,眼圈早已紅了。黃藥師接著道:“這本冊子是拙荊當年所手書,乃她心血所寄,現下請兩位賢侄同時閱讀一遍,然後背誦出來,誰背得又多又不錯,我就把女兒許配於他。”
他頓了一頓,見洪七公在旁微微冷笑,又道:“照說,郭賢侄已多勝了一場,但這書與兄弟一生大有關連,拙荊又因此書而死,現下我默祝她在天之靈親自挑選女婿,庇佑那一位賢侄獲勝。”
洪七公再也忍耐不住,喝道:“黃老邪,誰聽你鬼話連篇?你明知我徒兒傻氣,不通詩書,卻來考他背書,還把死了的婆娘搬出來嚇人,好不識害臊!”大袖一拂,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