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良弼冷聲道:“是這位楊大人下的令旨,你問他去吧!我自在飛柳營帶我的兵,跟這兩位也並不相識,如果不是楊大人的強令,我去城裏抓人幹什麼。”話雖然說的不客氣,發泄的卻是對楊釗的不滿,看來楊釗為人不怎樣,說不定讓賀良弼抓人時就已經鬧過矛盾了。
楊釗尚未答話,鄭音卻已經進來,“誤會?陸院長說的好生輕巧,這幾個乃是殺人越貨的賊人,哪能那麼容易就放過。”
陸承訓道:“這位想必就是鄭音鄭先生了,好。既然咱們都跟這幾人有點關係,又恰好碰在一塊,那就當麵審問個清楚明白,如果他們真有什麼罪行,就任憑楊大人處置,我絕不插手,這樣可好?”
他說的公正坦然,楊釗倒猶豫不決了,“幾位聽審,本無不可,隻是這裏並非公堂,如何能在這裏審問?”
賀良弼冷冷道:“我說過的話不能更改,審不審都得在這裏,誰都不能帶他們離開。”
我真是愛死這人了,他跟楊釗對著幹,不管是出於怎樣的目的,對我們確是有益無害,至少這裏楊釗就不能為所欲為。
楊釗猶豫了半晌,終於說道:“既然賀元帥如此堅決,我隻好做些擔待,就在這裏審問吧。”
他自己審,說的也就是枯樹屯擊殺禿鷹的案子。我估摸也該如此,他們剛到洛東城不久,人生地不熟,不可能另外編造一個案子出來,無論現場、情由、物證、人證都難以齊備。這裏又不是洛東衙門,能讓他們有足夠的空間、時間從容的進行補救的編排,所以隻能在這個事情上做文章。
無奈,我隻好又把擊殺禿鷹的經過講述一遍,之前給喬文清講過,給陸承訓講過,我已經講的厭煩了。他們兩個也還罷了,楊釗鄭音倒是聽的十分仔細。講完之後,楊釗冷笑道:“這廝編的好大的謊話,明明是你們路上搶劫商旅,將他們打死打散,倒反咬一口,說他們是賊人?”
喬雙成怒喝道:“放你媽的屁,說我們搶劫商旅,**親眼看見了?!”我說過,喬雙成一向欺強扶弱,最受不得別人誣陷,他也不在乎別人多大官職,以前不就是跟上司爭吵才卷鋪蓋回家的嗎,他的爆發一點都不奇怪。
喬文清訓斥道:“雙成,對待欽差大人注意點!這裏不是喬家村!”
喬雙成不說話了。
我道:“欽差大人,講話是要有證據的,在一個有法製的國家,你這麼青天白日的誣陷,我可以告你誹謗。我們那是打抱不平,有王家車隊那麼多人可以作證的。”我這時心情放鬆,話說的半今半古,也不知道他們聽了是什麼感覺。
楊釗道:“王家公子跟你相熟,他說話豈能不向著你,他們跟你們同行,是你們同夥也說不定,他們的證詞又做的什麼準?”話說的皮裏陽秋。可把我激怒了。
“楊大人,要照你這麼說,我們所有的人都是串通好了來騙你的了?我很奇怪你這麼一個巡檢的官員,剛到洛東城沒幾天,連屁股下麵的凳子都沒坐熱,怎麼就一口咬定他們是商旅而誣陷我們是劫匪呢,我很奇怪沒有帶一絲一毫的貨物,個個手執砍刀的人到底行的什麼商?”
“你說他們沒有帶貨物,那說不定是給你們搶走了呢?你自己有嫌疑在身,你說他們沒帶他們就沒帶了?”
這楊釗倒真夠狠毒的,一句有嫌疑在身,把我口述的準確性全給抹殺了,而且將王萬通他們也咬了進去,這下再沒人能給我們作證,他想怎麼誣陷就怎麼誣陷了。
喬文清這時道:“楊大人,你既然知道此事的發生,知道他們是商旅,而你又是此事發生後到達的,那麼按道理一定有人跟你舉報。你不信正陽他們的說辭,那何不將另外一方的證人招來相見呢,欽差大人對這件案子這麼重視,肯定會保護好人證,若能將他們招來對質,豈不是真相大白?!”
喬文清不虧是常年搞政務的,說的話不亢不卑,但是一語中的,又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楊釗微微一頓,住口不言。鄭音倒急忙厲聲喝道道:“喬文清你放肆,別忘了你是戴罪之身,沒有官位的人,這裏還沒有你說話的份。秦正陽你夜談欽差府邸,正是一條悖逆狂妄的大罪,當時有我親眼相見,你還能抵賴嗎?!”
真是正主不說話,幫腔的倒上躥下跳。我心頭一動,驀地想起一件事來。夜探那天晚上,楊釗對鄭音說的分明,要鄭音將黑雲寨的餘孽暗地除掉,以防勾結黑雲寨的內情暴露。看今天這情形,他們分明是已經動過手了,情急之間又不可能另外找人去串供,鄭音這才急著轉移話題。
想到這,我忽然有了一個主意,遂嘻嘻笑道:“是啊,我是夜談欽差府邸來著,但我聽到的內容卻是誰誰勾結黑雲寨的劫匪,一手操縱了這次搶劫事故。清叔之所以沒有剿滅他們,是因為他們在朝廷裏有後台,明裏暗裏的進行阻撓。他的罷免,則是因為——”
“住口!你承認夜談此事確有發生,那便是不可饒恕的大罪!來人啊,把這幾個人押下去處斬!”
沒聽我說完,楊釗已經是神色大變,眼睛裏緊張、羞怒、慌張各種神情不斷變化,聲色俱厲的下達了命令。
“在!”外麵回應響起,幾個虎背熊腰的衛士踏步而入,衝前麵楊釗施一大禮,就要近前捉我,看服飾不是飛柳大營的士兵,應該是楊釗帶來的隨從。
“慢!欽差大人,咱們這是審案,他們話還沒有說完,你怎麼這麼快就下結論呢,搶劫的案子都沒了解,你這樣做不覺得太倉促了嗎?”陸承訓道。
倉促是當然的,但那也比把自己陷進去好。自從我說了黑雲寨勾結官府的事,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楊釗身上。雖然我沒說是誰,但這裏人人都不傻,豈能猜不出來,楊釗後來的瘋狂舉動更是為這件事做了最好的注腳。這個陰魂不散死纏爛打的審判者忽然變成了事件的始作俑者,這變故怎麼不讓眾人睜大眼睛。不但賀良弼、袁信等原來不知情的人,便連喬文清等已經知道了的,也突然間對事情極為關注,都想看看這人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