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緩緩拂過胥如煙的麵頰,她閉上眼,這便是她不舍得離開的原因罷,不管多恨多不甘,她始終沒有對聞英徹底死心,始終相信他的溫柔,還是與這和暖春風一般,總有一天會停留在她的身上。
便是等上千年萬年,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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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夜幕降臨、萬籟俱寂的時候,胥府都吵吵嚷嚷的,雖然隻有兩個人在說道,但聲音卻大的駭人,一個便是胥如煙的哥哥胥如峰,另一個便是他的妻子趙氏。
他們並非在吵架,而是在向胥如煙討要她的嫁妝,他們覺得胥如煙既沒有嫁人,還給家裏惹上這樣的汙點,那麼嫁妝自然就該交給他們,然後要胥如煙滾出胥府,越遠越好。老爺本身對自己的二女兒還有些情分,嫁妝還是照理給了她,也不曾想過要把女兒趕出去,隻是前段時間他得了重病,臥病在床命不久矣,想維護她,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好由著兒子和媳婦去鬧,對胥如煙還是有些心疼的。
胥如煙早已把嫁妝藏在了安全之地,便是他們每天都來她房內搜一遍,仍舊是一無所獲,雙方便如此僵持著,誰也得不了誰的便宜。
今天卻略有不同,塗山輝冷著臉擋在屋外,那兩人根本不敢進去,隻能站外麵叫罵而已。
但塗山輝心裏清楚,在他隻有九、十歲的時候,他們的屋子每晚都會被搜一遍,他在一旁哇哇大哭,母親則麵無表情地站在屋外,等他們把屋裏搜盡,再順手遷走一些不值錢的小物件或是還未完成的刺繡,大搖大擺地離開,嘴上還要嘰裏呱啦罵幾句“賤人”,他和母親才能進屋,把東西收拾整齊,上床睡覺。若是哪天這兩人沒來,那便是他與母親的節日,他們可以難得的擁有一個靜謐的夜晚。再後來,他也麻木了,淚水唯一的用處就是會顯得他更懦弱,像母親那樣倔強地站著才是對他們的睥睨,於是淚水幹涸,於是他習慣了冷漠。
母親生前他沒有好好保護她,現在老天給了他機會,他要贖罪。
“賤人的兒子也是賤種,他就是個怪胎!人和狐狸,能生出什麼來?”趙氏的嘴最刁鑽,塗山輝小的時候便聽她這麼罵過,那時他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現在他隻想殺了她。
可是如今的趙氏不過是幻像,真正的她早在幾千年前就死了,可那又怎樣?除非她被千刀萬剮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塗山輝猛的一下掐住趙氏的脖子,趙氏的臉漲得通紅,話也說不上來,一個勁地咳嗽……胥如峰在一旁慌張道:“你放了她我們馬上就走,看在她是你舅母的份兒上饒了她吧……”
“舅母?”塗山輝冷笑,力道又加重了些,“你有想過你是我的舅母嗎?”
趙氏漸漸有些呼吸不上來,但還是拚命點頭,眼睛裏滿是恐懼。
“輝!”南喬本在屋內陪著胥如煙,一轉頭發現塗山輝死死地掐住趙氏的脖子,忙朝他大喊,“放了她!”
塗山輝有些訝異地看了南喬一眼,心中雖百般不願,但手還是漸漸鬆了下來,冷眼看著趙氏咳嗽喘息,十分嫌惡,皺眉道:“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是、是、是,”胥如峰點頭哈腰道,“我們這就走,這就走。”說完就扶著趙氏匆匆忙忙離開了。
“你太衝動了,”不知何時南喬已經移步到他身邊,握住他的右手,與他十指相扣,“這裏是由你的記憶為橋梁搭建的幻境,若你殺了這裏的人,幻境就會崩塌,我們無法再進入這裏不說,你母親的魂魄還不知會受到怎樣的牽連。”
塗山輝聞言立時麵如土色,幸好剛剛南喬出言製止了他,不然就釀成大禍了……真的好險。
“對不起,我……”塗山輝自知無言可辯,抬頭觀望著燦爛星空,如此絢爛,與童年所見一般無二。
“沒事,”南喬斜跨一步站在他的正前方,雙手環抱住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腦袋乖乖地在他胸口蹭了蹭,道:“你不要害怕。”
塗山輝一愣,心中頓時溫柔如水一般,身上的戾氣也消失殆盡,伸出手,輕輕攬住她。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