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也來了,見屋裏煙熏火燎的,就把門簾撩了起來。父親招招手道:“老二,你也進來坐吧。”
二叔坐下來在大哥和三弟臉上看了半天,就笑了笑對三叔道:“老三,別擰了,聽大哥的吧。不管怎麼說,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三叔見二叔和父親一個鼻孔出氣,哼了一聲道:“你們怎麼都是這種的想法?富貴險中求,幹什麼事情能不擔點風險?要是怕擔風險,我能有今天?”
在這方麵,三叔是有發言權的。老兄弟三個,隻有三叔闖下了一份家業,父親和二叔都是本本分分的工人,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隻能說趕上了好時候,聊以溫飽,卻沒能給子女留下什麼。
母親進來倒了水,又出去了。母親沒什麼文化,卻是個聰明的女人,一般男人商量事情的時候不會插話。
兄弟三人僵住了,陶如軒多少有些尷尬,就別別扭扭地笑了一下道:“你們就不要爭了,我自己的事情,還是讓我自己決定吧。”
二叔附和道:“對對對,娃的事情讓娃自己拿主意。娃也不小了,總部能老聽咱們的,娃自己也有他的主意嘛。”
父親和三叔顯然並不同意,都沒有說話,卻也知道誰也說服不了誰,就那樣悶著,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終於三叔忍不住了,站起來道:“好吧,就讓寶兒自己決定吧。銀行卡我放這兒。我還有很多事,就不多待了。”說著起身要走。
父親看了一眼銀行卡,顯然並不想要,但又怕三叔臉上不好看,隻好就放在那裏,也跟著站起來道:“回來一趟不容易,吃了飯再走吧,也不在這一會工夫。”
二叔也道:“對,吃了飯再走,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讓嫂子給弄倆好菜,咱們要好好喝點。”
母親進來也說。三叔就不好意思馬上走了,隻能留下來。開飯了,兄弟三人卻在喝悶酒,二叔想緩解氣氛,說要跟三叔劃拳,見三叔臉色不悅,隻好作罷。
吃了飯,三叔還是匆匆走了。母親埋怨父親不該跟三叔那樣說話。父親也覺得有點傷兄弟的麵子,畢竟人家現在是大老板,而且一心一意為孩子好,就歎了半天氣,又好像發泄一樣,狠狠地對陶如軒道:“以後我們老哥三個老了,走不動了,要一視同仁,床前伺候,端屎端尿。我們死了,你也要像親兒子一樣披麻戴孝地發送。明白了嗎?!”
陶如軒怔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父親的茬。
王顯鎮黨委書記張桂樹聽說陶如軒要來自己的地盤當副鎮長,腦袋就有點大了。要是在顧平時代,像陶如軒這樣的人物是不會來王顯鎮當副鎮長的,即便是來了,那肯定也是鎮長。現在顧平失勢,寧樹斌當政,王顯鎮又是個又窮又遠的地方,用古代話說,這個陶如軒就是被發配來的。
官場的關係看起來簡單,其實很微妙,稍有不慎便會得罪人,或者被當成借題發揮的對象。陶如軒此來王顯鎮,想要翻身肯定是很難了,但是寧樹斌那裏卻不一定願意把陶如軒怎麼樣。寧樹斌恐怕更多地希望讓人看到的是他對政治敵人的寬容而不是戕害。但是他又絕不會希望看到陶如軒受到推崇。對陶如軒的推崇了,就等於給顧平麵子,甚至可以說是懷念顧平時代。
寧樹斌剛剛上任,人事變動是必然的,在這個時候把握不好,得罪了寧樹斌,就等於給自己判了死刑。而且寧樹斌的政治背景也已經明朗化了,要是能攀上這棵大樹,今後也隻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所以張桂樹認為,陶如軒的到來,對自己是一次考驗,但同時也是一次機遇,把握好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把握不好了恐怕就要丟官罷爵了。
不過張桂樹顯然並不想有任何閃失。因為縣委組織部通知,陶如軒下周就要上任,所以周五下午,張桂樹專門把鎮長關秦明叫到自己辦公室,為寧樹斌把了一次脈。
張桂樹跟關秦明的關係其實並不是很融洽。這些鄉鎮黨委書記、鄉鎮長調來調去,難免碰麵。章、關二人的碰麵已經是第二次了,關秦明先來,後來縣委要調張桂樹過來,關秦明就做過公開抵觸,明確向縣委表示,不願意跟張桂樹共事,原因是張桂樹這個人太霸道。縣委理解關秦明的想法,但不會按照關秦明的意圖安排幹部,讓當時的組織部長劉齊家給關秦明做了一些思想工作,最後還是讓兩個人搭起了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