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當兒子是傻子?”亦摩微微昂頭,一字一句道,“我不說娘懷弟弟之前的事,因為我知道,那時娘隻有我這樣一個兒子,所以娘不會不在乎我。自娘懷了弟弟,我看著您撫摸肚子那幸福的模樣,而您對我是怎樣?我被爹爹重罵,您隻讓爹多想想弟弟,想想便不氣了。爹不生氣了,可您有想過兒子麼?您甚至都不來瞧兒子一眼,不安慰一句。後來弟弟出世,那樣可愛的孩子,娘以為我不喜歡?我為給弟弟做焦葉燙傷了半隻手,娘發現過麼?不會的,因為娘心裏隻有弟弟一個人,再沒有我了。再後來,我看著娘一天天變老,我想起從前那個漂亮的娘親,兒子不難過麼?我去安慰娘,娘卻說了什麼?您說,為了弟弟,您便是再老十倍亦是值得。弟弟,弟弟,弟弟,娘眼裏心裏除卻弟弟還有誰?隻怕連爹爹都已不在娘心裏了罷,更何況是我!”他因說得急促而深深吸一口氣,沉默了半響,終接了下去,“其實我明知這些話無任何用,娘聽了隻當從未聽過就好。因為,我最不喜歡的,便是見到旁人惺惺作態的樣子。嗬,不過叫我深覺惡言難耐罷。”
驪絮靜靜聽著,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入她的心,刻進她的骨髓。她抬眸,望著麵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兒子,兒子?嗬,這當真還是自己的兒子了?
她有些質疑。
深思了良久,滿腔肺腑盡被她重新咽下,幾欲落下的淚在垂首時已換成了淡然而文雅的笑容。這是屬於疏燎妻子的笑容,屬於那個落落大方的驪絮的笑容。
“府上住著客人,你說得這樣大聲,是想讓全閻塵的人都知道,小閻塵少主是這般無禮麼?!”她眼中閃過一份淩厲,“我想我說過,娘疼愛弟弟,是因為你的弟弟不如你,他還有許多事不懂,需要娘的教導。至於適才你那些話,娘無言可說。娘隻能再次和你說一句,娘對你,對亦良皆是一樣的心,從未有親疏之分。”
亦摩呆滯的望著,忽而,他便仰天大笑了。他的笑容幹脆爽朗,很好的掩飾了他一絲絲透出的失望,“很好,很好。我本以為娘聽到我的話會哭一哭,會對我說抱歉,會見到我時對我感到內疚。是我多心了,是我想錯了。娘是什麼人?您是小閻塵最尊貴的夫人,是領主的妻子,這樣的您,才是真正的您啊。您又怎會因為兒子的話而感到半分痛心?”他點點頭,像是欣慰,滿意道,“不過也無妨,兒子最喜歡這樣的娘了,讓兒子看不出任何您的虛偽。我早該想到的,娘不會為我的話落半滴淚。從前的閻塵女首領,今日的領主夫人,哪裏是能輕易落淚的?”
“我不會落淚,更不會為我任何作為而感動內疚或痛苦。”驪絮目光沉靜,深深卻毫無目標的望向遠處的一個角落,“正如你所說,因為我是從前的閻塵女首領,今日的領主夫人。我既深知我的身份,那麼我的兒子,亦摩,我希望你亦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