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延壽宮，唯有辰洛與芷晴二人在。他目光恍惚，對她的話也僅僅聽一半。她本是聲音不大，又站得遠，更聽不清什麼了。依稀的，辰洛聽她說：“……臣妾這輩子實在欠了皇上太多……”
他低頭微吟，應是如此吧，她說她欠，那何時還？又要等一個來世麼？他笑了笑，欲言又止了。再去聽，她似是又說：“……臣妾知道，自己這一走，十有八九是回不來的。其實……臣妾原本可以不來跟皇上說的，但臣妾忍不了，臣妾更不想臨走了，還讓自己留下個遺憾。”
辰洛微微一笑，抬頭，“朕也有個遺憾，皇後可以滿足朕麼？”
芷晴苦澀一笑，深深頜首：“是，無論皇上說什麼，臣妾一定滿足。”
辰洛憑著呼吸，強笑道：“朕想問你，那麼久了，你究竟是否也真心喜歡過朕？還是你從來都沒有……”
“臣妾是真心喜歡皇上的。”她笑得如花，又補充道，“臣妾不是木頭，臣妾知道皇上對臣妾的好。臣妾有太多心事都無法和皇上闡述，但無論是怎樣，臣妾都無法做到對皇上沒有感情。”
“朕能聽你這樣說，心裏真的很歡喜。小晴，你可知道，朕有多期盼你能親口說你喜歡朕？”
芷晴忍住心中酸楚，微微屈膝，“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皇上珍重，臣妾就此別過。”才一轉身，身後聞得聲音，甚至來不及回頭，辰洛已經從她身後緊緊將她抱住，熱淚滴在她肩上，一時間有種火燒火燎的感覺。
“小晴，我想抱抱你，最後抱抱你。”
“是。”
她不曾拒絕，心想要是嘯衡也在，他一定也會默認。時間在這一刻已成了最珍貴的寶貝，誰也舍不得讓它如指間沙快速流過，但終究也是如鏡花水月，無法阻擋。她不敢轉身，生怕自己看到辰洛那雙柔情眼睛時，她會心軟，會說留下來。
最後，他還是漸而放開她，任由她走去。“小晴，你我是否此生都不會再見麵了？”
“此生……”
她一瞬恍惚而過，拖地裙極溫柔的掠過她走過的漢白玉地麵，熏香繞鼻，她帶著紅潤的眼眶，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漫天黃葉飛舞中。好似是彩蝶仙子，一瞬即過，留下的唯有夢醒時分的回憶。
徹底瞧不見她了，辰洛終於收回了目光，瑾舒也走了進來。她一向乖巧，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口，什麼時候不該開口。她帶著柔意，扶著辰洛，重新坐到了那個原本屬於皇帝的位置。
看著她的臉，辰洛忽然開口，幾欲要把瑾舒嚇得昏厥了去，他說：“從明日起，你便是貴妃，封號‘夢’，住……永安宮。”
一生如夢如幻，夢得多了，也不再分得清真偽。那桃花下盈舞飄飛的曼妙女子，他知道，這一世，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