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壹】死裏逃生(1 / 3)

〈序〉

啟和二十三年春,二月二龍抬頭,啟和帝攜百官於毋頤山祭祖。途徑憂君川,時值正午,河麵突現一陣波瀾,金光中竟顯出八字箴言。

天下大勢 蔚氏所歸

啟和帝震怒,斥責別有用心之人妖言惑眾,禍亂江山。時年起,祈堯各地民間便陸續有“國之易君,江山更迭,蔚氏之主,取而代之”的謠言傳出。

此言之“蔚”,乃是指護國大將軍蔚修戎,是以流言傳入朝堂,引得朝中人心惶惶。啟和帝初聞此言,怒斥其上諫臣子——禦史大夫司徒奐狼心狗肺,汙蔑國之棟梁。

大將軍蔚修戎為表忠心,主動辭去軍職,解甲歸田。但此舉並未製止流言紛傳,悠悠眾口足可鑠金。啟和二十五年冬,蔚修戎與反賊儲霄王勾結之事敗露,天下嘩然。啟和帝深感受其蒙蔽,怒不可遏,下令將蔚氏滿門抄斬,以示皇威。

為顯天子隆恩,啟和帝提拔禦史大夫司徒奐為右大夫,委以重用。

時年冬日嚴寒,鵝毛大雪綿綿不絕。常言道,瑞雪兆豐年,啟和帝亦金口玉言:“奸佞既除,何不豐年?”

時值隆冬,冰天雪地。

蔚芷琉裹著件破舊棉襖,灰頭土臉的被葉媽抱在懷中。寒風呼嘯,將她稚嫩的小臉凍的通紅,她縮頭往葉媽懷中躲了躲,忍不住愈加抱緊了葉媽的脖頸。

“葉媽,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葉媽望著半山腰那已能望見深紅屋簷的屋舍,擦去額上的汗珠,眸色愈深。

“就快到了。”

蔚芷琉向來乖巧,就算這兩日每每都被葉媽如此敷衍也不哭鬧,隻有些乏力的將頭埋在了葉媽的肩上打著盹。恍惚間葉媽似是從懷中掏出了個物什插進了她的發髻中,她本想睜眼看看,卻因著連夜趕路的困倦而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蔚芷琉被葉媽搖醒。她揉了揉眼,睡眼朦朧的看著暮色下格外肅穆的寺院。

“葉媽,我們到奉恩寺了嗎?”

見葉媽終於點了點頭,蔚芷琉鬆了口氣,麵上露出一絲笑意來。

“等見到姨祖母,爹爹和娘親就有救了!她一定會相信爹爹是被冤枉的,姨祖母貴為太後,一定能為我們蔚家平反的。”

葉媽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悲憫之色,竟有幾許水汽氤氳。她慈愛的撫摸著蔚芷琉的發際,柔聲道:“芷琉乖,待會兒見了姨祖母一定要請安問好,禮數周全,知道了嗎?”

蔚芷琉鄭重的點了點頭,不知響起了什麼,她向身後眺望片刻,回頭問道:“葉媽,常叔還會回來嗎?”

葉媽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答。奉恩寺前有侍衛把守,還沒等二人走近便呼喝道:“此處乃皇家國寺,太後娘娘此刻正在裏麵進香,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葉媽聞言咽了口口水,摟緊了懷中的蔚芷琉哀求道:“我家小姐乃是太後的甥孫兒,此行是特地前來求見的,還請進去通稟一聲。”

門前的兩個守衛互看一眼,稍年長些的男子狐疑道:“我在宮中當差多年,怎麼不知道太後娘娘何時還有個甥孫兒?”

他的話落,忽見蔚芷琉那與安懷柔六分相似的樣貌,不由驚的退了一步。

“莫非你們是蔚氏餘孽?”

他的話落,一眾侍衛皆是拔刀嚴陣以待。葉媽放下蔚芷琉,跪下不住的磕著頭,蔚芷琉回神之際,葉媽的額前已是一片血紅。

“我家夫人說了,太後娘娘大慈大悲,定會救我家小姐一命的。求求你們進去通稟一聲吧,求求你們了……”

蔚芷琉尚且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卻被葉媽語氣中的悲涼嚇到了,她拽著瘋了似的不住磕頭的葉媽,語帶哭腔的喊道:“葉媽,葉媽你怎麼了?你快起來啊!”

如今蔚家正是黴運當頭,誰沾誰倒黴,他們自是避之不及。但又不能置之不理,因著當今太後娘娘正是蔚家夫人的親姨母,他們又豈敢放這二人去見太後?

一眾侍衛對視一眼,上前推趕兩人道:“哪裏來的鄉野村婦,竟敢冒充皇親國戚。我勸你趕緊走,若是擾了太後參禪必定要了你的狗命!”

葉媽無力的護著蔚芷琉,竭力撲向門口哭喊道:“我家小姐真的是太後的甥孫,是護國大將軍蔚府的小姐,求求你們讓我們見太後一麵吧!”

眼見門口的騷動就要驚動寺內,那為首的侍衛“唰”的一把抽出腰間長刀,冷笑道:“笑話!天下誰人不知,蔚修戎勾結反賊,早有謀逆之心,三日前便被滿門抄斬,你們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葉媽的臉瞬時變得煞白如雪,她抖著唇轉頭去看蔚芷琉,果真見蔚芷琉滿麵呆滯的望著開口那人,指尖顫抖著無法握攏。

“葉媽,他在騙人對不對?他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葉媽將蔚芷琉拉進懷中,搖頭失聲落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蔚芷琉渾身的血液漸漸變得冰涼。她憶起那日天才蒙蒙亮,自己便被娘親匆忙喚醒,她聽見府中一片哭喊慘叫聲,猶如人間煉獄。她從未見過一向端莊的娘親那般慌亂過,爹爹站在院中望著她們,眼中有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深沉。

她被娘親交給葉媽和常叔,從府中常年荒廢的後門出了蔚府,離別之際,母親又含淚摸了摸她的臉頰,語氣堅毅中帶著些許狠色道:“琉兒,記住,蔚家的根不能斷!”

蔚芷琉從未想過,那日清晨的匆匆一別,竟就成了她與爹娘的生死離別。

“快走快走,否則便真把你們當作蔚府的反賊就地正法!”

葉媽護著懷中的蔚芷琉,慘白著唇一個字都說不出,卻又不甘心就這樣離去。她心中明白,如今自己和小姐已經暴露了身份,若是沒能得到太後的庇護便隻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