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你咋還不回家呢,沒看見天都快黑了嗎,一會兒毛月亮就出來了。”
張二蛋提著半舊不新的泥壇子,坡著腳往這邊走。“鐵牛大哥啊,我出來打點酒,這就回去,你也快點吧,別讓你家婆娘擔心。”
“哎。”王鐵牛應了一聲,往東巷子口深處走遠了。
今晚的城門關的早,大街上人跡罕至,道路兩旁的鋪子大門緊閉,不見了白天時的喧鬧。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在落日的餘暉下泛著暗淡的冷光,光禿禿的樹頂有昏鴉不時的叫嚷兩聲,那尖銳的聲調讓人聽到心尖兒一顫。
有風拂過,吹著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枯葉,它卷著,翻著,打著旋兒在沉重的宮門關上的那一刻,順著門縫兒鑽了進去。
寒門深宮,關上了一世的清冷。
“娘娘,您再加把勁兒···深呼吸,吸,呼···看見頭了,娘娘您再努力一下。”隨著尖銳的一聲嘶吼,穩婆麵無血色。“快,快去通知皇上,皇後血崩了···現在要,要保大還是保小。”
滿屋子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朱紅床單像是被洗了一遍,上頭的牡丹更是豔麗妖嬈。
“朱,朱嬤嬤。皇上說,說大小都要,要是保不下了,就讓我們一塊去死。”
彭的一聲,膽小的宮女癱倒一片,少有幾個哆嗦著腿還站立著。朱嬤嬤的臉上老肉抖動著,她咬了咬牙,不管豆大的冷汗再一次浸濕了眼角。
為了保命,她們隻能拚死一搏。
“憐蓉,給我剪刀,準備熱水。”
寒門臘月,夜晚的天氣沉重了許多,燜厚感壓得人喘不過氣。高牆中飄蕩著不少的遊魂,大都是被困在此地,走不了又住不下的。
長慶殿,一陣啼哭傳出,在殿外長候幾個時辰的魁帝再耐不住了,上前勸阻的溫丞相被他推了個跟頭,眾人更是不敢上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魁帝急躁的踹開門,又大步流星的進了內室。
不久,正當外頭的朝臣內眷以為能聽到魁帝的勃然大怒時,一陣狂妄的大笑在內室傳了出來,直擊等候眾人的耳膜,也鈍的人心頭一跳。
魁帝,這是瘋了?
“溫相,您說這······?”
杜如溫揮袖止住了李大人的話。“再等等。”
皇後宮裏的大宮女憐蓉虛浮著腿,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腳步踉蹌還想往外跑。掌管史記的程大人離得最近,他想,莫不是又瘋了一個。為人臣子,就要忠君之事,程大人也怕,但也不得不攔住憐蓉。
“憐蓉姑娘,這裏麵發生什麼事了?”
“嗬,皇後血崩······不哭,皇上驚了。”憐蓉語調還不是很穩,聲音還帶著哭腔,一道響雷劈過,正蓋過了她的聲音。
血崩,驚了······唯一聽到的信息讓人不由得冷汗直冒,這天下,莫不是又要變天了。
這一等,大總管肖公公拿著聖旨就來了,沒注意什麼時候跑出去的憐蓉也跟在後麵,兩人後麵跟了一長溜的太監宮女,侍衛言官,有品級的呼呼啦啦都擁在了長慶殿外。
除了肖公公,後來的人大都是品級不高的,他們自成一體的竊竊私語著,臉上都是嚴肅。早就等在殿外的大臣不敢妄自品論,生怕自己預見了什麼禍事,都三緘其口,眼巴巴的瞅著殿門。
各懷心思的人齊聚殿外,再是焦急難熬,殿門終究還是開了。
離門較近的人嗅到那血腥味,霎時白了臉色。有大膽抬頭看的,一時晦澀難明。
直到那聲眾卿請起落下,直到魁帝讓肖公公宣讀完聖旨,無數顆不安的心這才砰砰跳著裝回了心窩。
大雨洗滌了街道,煥然一新的青石板,琉璃瓦,紅高牆。清寒轉成了清冷,老人家說,這冬天是要過去了,這把老身子老骨的又挺過了一年。
天元四年,墨國皇後誕下龍鳳雙子,魁帝大喜,特大赦天下,舉國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