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府待了個把月,聽說陸焉的傷也好得很順利,唐月麵色亦明朗了不少。麵對愈發燦爛的陽光,母親也增了些活動,念完經後總會讓靜秋幫著種些花花草草。我想著好些時候沒回泰然莊了,倒想念起師父了,這些年待在陸府最長時間的莫過於這次。轉眼立夏端午已過,瞅著日子,師父的生辰即近,我和阿鳥、來寺合計著回趟泰然莊。
仲夏的夜裏蟲鳴蛙叫不絕於耳,京都的集街燈火通明,小商小販們吆喝叫賣,人們搖著蒲扇或幾人一道或背摟幼兒,熙熙攘攘甚是熱鬧。阿鳥極少能有這樣的機會出來,見著什麼都充滿了好奇與熱情,東奔西停,被小販鼓吹幾句便都想掏銀兩買下。來寺一直保持著冷豔和鄙夷的眼神,不但讓阿鳥縮回了摸索銀兩的手,還嚇得小販隻能看著到嘴的鴨子白白在眼前飛走也不敢試圖挽留。
阿鳥委屈極了,隻得把希望寄托給我:“小姐你看那尊佛像,模樣生得多慈祥,還有那邊的胭脂,都說是宮裏娘娘們才用得上的呢,還有撥浪鼓…”她是越說越有勁,我必須點醒她:“你覺得佛像和胭脂適合師父用嗎?”來寺接話:“讓她買了送去,看師父不收了她。”阿鳥小聲反駁:“咱們自己用不也挺好?”我們不理她,徑自走進了一家玉器行。等我們出來,便看見站在花燈攤邊上的阿鳥慌慌張張地把手裏的東西往背後藏,我正想開口調侃她,不曾想一個小男孩揮舞著手裏的折扇跑過來,正好撞掉了阿鳥手裏的紅色花燈,後麵追來的幾個小孩子“吧嗒吧嗒”地踩在它上麵穿梭而過,一溜煙沒了影。阿鳥望著地上被踐踏得扁平破爛的花燈險些要哭出來,一旁花燈攤主眼直直地愣了一下後裝著沒看見,提著嗓門繼續吆喝,來寺已經扶著掛滿花燈的貨架笑得眼淚汪汪。我同情地向攤主買了一隻模樣一致的花燈給她:“阿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抽回神“哇”一聲哭了:“都怪你們,沒想到我防著你們最後倒給小屁孩糊弄了去…”我把手絹遞給她:“多大個人了?不是給你買了個麼,拿著去。”如此這件事才算平息下來。
阿鳥提著燈籠蹦躂在前麵,一會兒她嘰嘰呀呀地回過頭來拉著我們往前趕,隻見人群中結實地圍著一團指指點點的看客,阿鳥爽壞了:“哇,前方好熱鬧!”來寺的壞心眼也起了,撥開人群帶著我們擠在一個好位置裏。適才碰撞掉阿鳥花燈的那個藍衣衫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環抱著一位少女的小腿,像是在尋求幫助,旁邊的幾個孩子中一個年紀與體魄稍大的男孩一臉叛逆的深情,怒氣衝衝地將一葉做工與彩繪圖樣都十分精美的折扇撕了個對半:“這樣你還要嗎?還給你!”說著將扇子摔在了地上,跟隨的孩子們馬上擁上去狠狠踩了幾腳,藍衣小男孩眼睛追隨著扇子轉動,無聲地溢出淚水來。阿鳥一看是方才毀了自己花燈的那幾個孩子,現在又是這般欺負人,立馬上前罵道:“無法無天了!你爹娘沒教你道德禮數嗎?!”那熊孩子怒瞪過來:“關你什麼事啊!我爹是…”話未盡,來寺“唰”一聲將劍抽離劍鞘,白晃晃的劍刃硬生生唬得那孩子不敢再出聲,周圍的群眾議論聲越來越大。
我怕事情鬧大,慌忙攔著來寺與阿鳥,誰知眼前一晃,一個脆生生的巴掌打在了那說話孩子的臉上,動手的正是早前被藍衣小男孩抱著腿的那名少女。這時人群炸開了鍋,嘰嘰喳喳都道著誰誰的不是:“哎喲,這麼重的巴掌,作孽啊!”,“那孩子也活該…”那少女一身紅色衣裳,漂亮的臉蛋雖是略顯稚氣,卻有著一身俠女的氣概,她雙手環胸挑釁道:“怎麼樣?你爹是誰本姑娘…不,本小姐都不放在眼裏!”那男孩呆楞過後,捂著自己生痛的臉龐氣得咬牙切齒,他身邊另一個紫衣孩子走出來,不滿道:“大姐姐你怎麼這般令人討厭?!”紅衣少女把手叉在腰上,彎身瞪著他:“你胡說什麼?我這般好看,誰敢討厭我了?啊?”紫衣孩子不服氣:“你就是個醜八怪!”紅衣少女一聽,氣得不輕,擼了袖管就要一拳揍過去,就在大夥驚呼的同時,兩名健壯的男子上前阻止了她,隻聽一人喝了聲:“公主…!”又赫然收了聲,另一人立刻在少女耳邊細細道了幾句,她終於收了手,笑道:“就當你童言無忌吧。”
我和來寺阿鳥二人被那男子匆忙中叫出的那聲無人會認真注意的“公主”中頓時猶如醍醐灌頂,我們再仔細望了那紅女少女一番後已更明了,不覺麵麵相覷,皆在心中驚呼:阿納國的公主其其格!我一時思緒百千,她如何到大複來了?正驚訝之際,其其格又道:“但你們搶了他的扇子就是不對,不向他道歉和賠償我就不會放過你們。”撕扇子的男孩指著地上的折扇:“這破扇我們不要了,他要就拿去!本來就不是他的!”藍衣小男孩悲傷地蹲在地上撿起殘破的折扇轉身就要走,其其格拉著他:“你別怕,有我呢,我們要向他們要回來!”藍衣小男孩眼淚止不住了,哽咽地掙紮:“我不要了…”其其格慌了神,看著小男孩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