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男人覺得,此刻自己被孔代辛這個小婦人笑話了。到底都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不多時眾人很快恢複原本的神色,回到正題。
這一回到正題,孔代辛算是明白自己進門時溫潤如玉出名的韓卿妙,為何會這麼快惱羞成怒。楊元提出想要劃江而治的第一個條件是周饒皇帝承認楊適日後稱帝後的地位,與周饒是國與國的平等關係。第二個條件是,周饒每年要進貢白銀五百萬兩,戰馬一千匹,綢緞一萬匹,向周饒賣出的通關商品一律免稅。第三個條件是周饒皇帝要往吳江北岸派一個皇子作為質子。
第一個條件在出行前就已經是商量好的,既是劃江而治,楊適必然稱帝,周饒已經無可奈何。第三個條件,也是在意料中的,隻是第二條,雖然料到楊家一定會獅子大張口地要錢,但遠遠超出了預料,更是大大超出了周饒的承受範圍。一路上代辛聽韓卿妙與另外幾人商討時說過,周饒如今每年國庫的收入大約是兩千萬兩,現在失了一半的土地,收入也要損失大約三分之一,楊元一開口就是每年五百萬兩,差不多占了周饒一年國庫收入快一半,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
楊澈的話說的不多,句句切中要害,韓卿妙與楊澈本就相熟,對於楊澈一貫的風格態度十分了解,應對起來也不落下風。本應起到重要作用的魏平至偶爾會走神,看看坐在對麵的兒子,大大地耽誤反駁對方的時機。代辛認真聽著,不說話,觀察屋內各色人等的反應情緒,做到心中有數。
子時,雙方人員早已疲累不堪,代辛耷拉著腦袋困倦不已,聽到魏平至說今天就到這裏,一下子輕鬆許多,也顧不得和眾人行禮告辭,獨自往外就走,不想卻被楊澈叫住。
代辛上下眼皮直打架,這工夫也沒心思與楊澈周旋,打了哈欠,說道,“代辛實在是困得不行,大爺暫且放我回去睡上一覺,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可好?”
楊澈站著沒動,絲毫沒有讓代辛離開的意思,後出來的韓卿妙看到走了過來,對代辛說道,“子時已過,你回去休息吧。”
楊澈見韓卿妙態度堅決,隻好點頭,說道,“二弟明日晚上設宴,首位貴客便是孔代辛。”
何平啟在一邊聽到十分不快,大聲說道,“梁王妃的閨名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亂叫的,楊大人怎的糊塗起來?”
楊澈沒理何平啟,轉身對代辛說道,“你與楊家淵源頗深,二弟明晚設宴,你不能不來。”
設宴?不是鴻門宴就好。
代辛兀自點頭,也不管韓卿妙和何平啟是怎麼個態度,大步流星地就回自己住處了。
第二天清晨代辛有些發熱,柳兒請了大夫,說是昨夜天氣涼,著了風,要好好休息。代辛竊喜,終於有借口躲開那一堆人事,清靜清靜。沒想到,聽說孔代辛生病,楊邦取消了晚上的宴席,改日再辦。代辛猜想,這一行人來帶蘇陽縣,本也沒什麼需要宴請的,楊邦此舉明擺著是高看自己一眼的。代辛想來想去,約莫著是因為自己救了他的一雙兒女。
這麼個形勢下,代辛也有些糊塗,理不清自己這番處境到底是好是壞,索性不去理,靜觀其變吧。代辛怕自己做事出格,影響了談判的進程,以至於被雙方記恨。此時的孔代辛身在夾縫,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任何一方。
晚間,代辛迷迷糊糊聽見柳兒進來說老爺太太來了,心裏納悶,不知道是誰家的老爺太太。代辛睜開眼,坐起身,披上外衣來到外間。
孔言與趙氏定定地站在地中央,老淚縱橫地看著代辛。代辛也顧不得衣衫不整,抱住趙氏嗚嗚哭了起來,千頭萬緒一時全都湧上心頭。哭了好一會,代辛抬起頭,見孔言與趙氏穿戴幹淨樸素,麵色紅潤,身量卻都消瘦了,鼻子更酸,又趴到趙氏肩頭啜泣,待到心情平靜才直起身擦幹眼淚,又拉住孔言的手,說道,“父親的腿,可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