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往西,將柳塵的影子逐漸拉長。
"哢嚓“
砍下最後一根樹枝,放下手裏的鐮刀,柳塵將樹枝撿起,用樹藤捆起來,抹了一把額頭之上的汗水,看著蒼茫大地,神情發呆,許久之後,歎息一聲,將捆好的一擔柴火用扁擔穿好,挑在細小的肩膀上,晃晃悠悠的向山下走去。
山下不遠處有一個小院子,院子的外頭是用竹子圍起的柵欄,裏頭是用黃泥糊成的土牆,那裏便是柳塵的家。
近百斤的擔子壓在十歲的柳塵肩膀,很是沉重,步行間,偶爾還傳出扁擔吱吱吖吖的聲響。
柳塵出身於一個貧苦家庭,柳塵的父親晚年得子,五十歲的時候才誕下柳塵,過了兩年,柳塵的母親又誕下了一個妹妹,晚年得子本來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沒成想,柳塵的老父在誕下妹妹之後便撒手人寰,隻留下自己還有年邁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
柳塵的母親年紀大了,又不會什麼手藝活,人活著總要吃飯,柳塵的母親迫於生計,於是在柳塵五歲那年,便把柳塵寄養到了天山城的蕭家,像柳塵這樣被寄養在大戶人家的貧困孩子不在少數,說是寄養,其實也是一種無奈,被寄養到大戶人家的孩子,成年之後,便跟從大戶人家姓,從此與親生父母再沒有半點關係,一生都要服務於大戶人家。
為了生源,他沒得選擇,柳塵也極為懂事,他覺得犧牲一個人,能換得母親和妹妹的生存,值了。此後,他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這一晃,就是五年。
寄人籬下的生活,處處都要看主人家的臉色,稍有不慎便要落得慘重的懲罰,輕則餓個一日三餐,重則甚至免不了一頓吊打,然而想到每月一兩銀錢的工錢,柳塵又沒那麼在乎了,一兩銀錢,勉強能撐起家裏的開銷了。
時光平靜的走過五年,帝國規定十四歲成年,本以為四年後就要徹底淪為蕭家的終身雜役了,一個意外,打破了這種平靜。
十天前,一個老雜役去蕭家丹藥房偷取丹藥,被護衛當場抓住,活活被打死了。
老雜役的名字柳塵無從得知,是一個怪人,平日裏都叫他老頭,常愛給柳塵講故事,講的大致都是一些江湖之事,老頭說他曾經也風光過,名聲也盛極一時,隻是後來遭仇家暗算,一身武功廢了不說,經脈還全部被打斷,從此就淪為了廢人,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蕭家做雜役,也算是有口飯吃,每每說到這裏,老頭都神色黯然,但他也沒有氣餒,說是他的武功還可以恢複什麼的,隻要把那本小冊子上的武功練成就大功告成了。
柳塵每次都覺得老頭是在吹噓,但老頭還是樂此不疲的講這些故事給他聽,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隻是讓老頭遺憾的是,他死了也沒練成小冊子上麵的武功。
柳塵與他關係還算不錯,便偷偷的跑出去將他給埋葬了,也算是給他留下一個棲身之所,將小冊子和老頭隨身的一塊玉佩取下,放在身上,再次回到蕭家,卻不想被蕭家雜役房的管事抓住,以私自離開蕭家大院的罪名,對柳塵進行狠狠的懲戒。
一頓吊打之後,柳塵奄奄一息,以為再也見不到家中老母和妹妹,就此永別於世了,卻是被另一名同村雜役悄悄救下,僥幸存活了下來,回到了家中。
他的命運並沒有因為逃脫得到任何改善,反而掐斷了家裏唯一的生源,為此還連累了同為雜役的同村發小阿牛哥。
因此,柳塵對自己很自責。
柳塵的長相並不出眾,矮小漆黑,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子,但是五年來,在蕭家做雜役的這些年月,見識了不少富貴人家,使他的內心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現在的他向往那種燈火輝煌的富饒繁華,夢想有一天,他能走出這個祖祖輩輩蝸居的小村子,也能成為人上人。
這些想法,出現在一個十歲的孩子心裏很荒誕,要知道,這是村裏大人都不敢去想的事情,然而卻是確實存在了他的腦子裏。
回到院子裏,將擔子放下,走進這個不大的家,母親已經把飯菜都準備好了,家裏除了柳塵每月捎回來的一兩銀子,再沒有其它的經濟來源,平日裏很難看見到葷腥的菜,全家人隻能勉強維持著生活。
然而,今天柳塵看到桌子上有自己最愛吃的紅燒魚,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坐到桌子跟前,看著母親精心為自己準備的晚飯,有些哽咽。
“嫣兒,吃魚頭。”
柳塵將魚頭夾到了妹妹的碗裏,妹妹乖巧的說了聲謝謝,思緒纏身,草草的應付了幾口,便回到了房間,母親以為柳塵是累了,叮囑他一定要注意身體,千萬別太勞累了。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柳塵卻是輾轉難眠,回來十天,他沒敢把真實原因告訴母親,腦中還在一直為自己逃回來的事情發愁,沒了生源,注定會寸步難行,所以他才每天拚命的上山砍柴,曬幹了挑去天山城賣掉,以此來維持家裏的花銷。
不過,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柴火賣的錢根本不足以養活一家子人,漫山遍野都是樹木,最不缺的就是柴火,一擔柴火一文錢都賣不到,但是對於十歲的柳塵來說,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