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濁酒一杯家萬裏】218:長安(1 / 2)

明德堂裏的燈燭正亮著,有細風透過沒關嚴的窗縫溜進來,拂動燭火,催得這一團明亮火焰微微地晃了晃。

孟老太君站在明德堂的正堂門口,微風拂過,她似有所覺地回頭望了一眼正在跳動的燭火,接著又轉回了臉,她拄著一根沉沉的紫檀拐杖,穿一件素色繡吉祥紋路的織花褙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梁姑一步步地走過來。

等梁姑終於在自己身旁站定,孟老太君才張了張嘴唇,澀然地問:“他走了?”

梁姑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太君,也不知該擺一副什麼表情出來,隻得道:“走了。”

——一刻鍾前,還是她親自將人給送走的,走的時候,那位小公子的手上還捧著一隻漆紅繪蟲草紋的湯盅呢!

孟老太君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神複雜:“月娘……你說,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一個多月前,嫡親的孫子領兵離京,她也沒個好臉色,甚至連送也不曾去送,而方才顧衡親自過來送銀耳梨湯,說是喝了對她最近的咳疾大有好處,她也半麵都不願見,隻與顧衡隔著明德堂的窗扇說了幾句話,便硬邦邦地開口,讓梁姑送客。

自從正月裏,孟舟鬧了一場跪宗祠,她又從幾日後來當說客的顧衡的言談中窺出幾分讓自己心驚肉跳的異樣後,她對這兩個人,就再也不能如往常一般看待了。

她也不願擺出這樣討人嫌討人厭的一副態度來,可要她一如既往地與孟、顧二人親熱相處,她也……決然做不到。

那位在年後被太子親自調回汴京的宗澤老先生,也曾親自上門,替孟舟說情——他倒是不知道孟舟還幹了另一件極出格的事,隻是勸解她“男兒到死心如鐵”,孟舟既然決心去往北境,替大宋看守門戶,以免金兵趁機作亂,又怎麼會是壞事呢?

男人和女人,想要的東西,大多時候,都是不一樣的罷?

孟老太君低垂了眸眼,麵上沒什麼表情,就要拄著拐杖往回走。

梁姑趕忙上前攙扶她,猶豫片刻後又低聲說:“方才顧二公子半點也沒沮喪呢,說是您既然不願喝他親自燉的銀耳梨湯,那他明日就讓‘海棠春深’的映夏丫頭燉湯,然後再送來,您不愛與他打交道,他不來就是了。”

孟老太君的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微微揚起下巴,哂笑一聲:“那他便送吧,若是長公主殿下知道了,約莫還要覺著這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呢。”

梁姑的眉心輕輕一跳,隱約有些不忍,顧衡方才是笑著走的,可她也仔細瞧了,那孩子親自送過來的銀耳梨湯燉得極好,老太君又不願吃,也不知道他會給送到哪裏去?

這份孝心……終歸是難得的。

她忽然想起初初知道這兩人的秘事時,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她也不解過,好奇過,並為他們感到真切的難過——讓兩家的長輩都跟著一同傷心,怎麼會不讓人覺著難過呢?隻是孟舟跪宗祠的那一晚,她先陪著孟老太君去了宗祠,沒想到孟老太君又被孟舟給氣得扭頭就走,等到出了宗祠,他們快要回到明德堂來,老太君卻又改了主意,自己先回來明德堂,讓她給孟舟隨便送一份吃食過去,免得把這小冤家給真的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