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薇一身黑衣,低調地擠進大街上的人群。今天大街上的人似乎特別多,大家都在談論一件什麼事。沈長薇有些恍惚,今天,他們沈府就要滿門抄斬了嗎,就為那個莫須有的罪名?要不是許綏玉冒名頂替,說不定今天要被抄斬的就是自己了。想起許綏玉,沈長薇的眼角又是一澀。
許綏玉是沈長薇的遠房表妹,是一個孤兒,無依無靠的,隻能投靠沈府。說來是個“表小姐”,其實許綏玉在沈府裏的地位,就如同半個奴婢,誰都可以呼來喚去,除了稱呼帶個“小姐”外,沒有一處像個小姐。或許是惺惺相惜,或許是同情憐憫,沈長薇處處幫襯著許綏玉,倒也和她成了一個朋友。但她沒想到,許綏玉因此對她萬分感激。
當時滿門抄斬的聖旨下來時,沈長薇和眾人一樣口不對心地說:“謝主隆恩”。當傳旨公公一離開,全府上下的奴婢小廝立刻收拾包袱,另尋金主去了。沈長薇看著下人逃竄的身影,深深地明白了什麼叫樹倒猢猻散,從心裏生出一種無力感。這時,許綏玉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一臉笑容地看著她:“表姐,我替你。”
沈長薇還沒有滿門抄斬的聖旨中回過神來,又著實被許綏玉這句話給震驚到了:“表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在抄斬的名單中,你不該死,你要好好活下去!”許綏玉笑著搖搖頭:“表姐,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你說錯了一點,該好好活下去的,是表姐你才對。你對我有小恩,我理當報答。而且你有沒有想過,沈府抄斬了,我該何去何從?你就當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吧。”
沈長薇抓住許綏玉的手:“不行,不行!你又沒有罪!你為什麼要死!”許綏玉依然笑的溫和,把沈長薇的手輕輕地拿下來:“表姐,你活著,如果你覺得愧疚的話,那你就為我,還有沈府報仇。我相信,姨父他是被冤枉的。表姐,你答應我,就算是為了留下沈家的血脈,好嗎?”沈長薇低下頭,似乎在思考。
一盞茶後,沈長薇眼眶紅紅的抬起頭,似乎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瑾鳶,謝謝你,我,答應你。”這是沈長薇第一次喚許綏玉的小字,許綏玉愣了愣,隨後輕笑:“難為表姐還記得我的小字,表姐不說,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字。”沈長薇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抱住了許綏玉:“瑾鳶……”許綏玉眉眼彎彎地拍著沈長薇的背:“表姐,答應我,永遠都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別人也會覺得你好欺負。表姐,你以後一個人,一定要好好過好好活。”沈長薇哭的更厲害了:“瑾鳶,你來世要投個好人家,不要再受罪了。”許綏玉撫著沈長薇的背:“表姐,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以後要經常笑,永遠也不要哭。表姐,你一直都很堅強呢,嗯,好了好了,表姐,不哭了…。”
……
一陣喧嘩,拉回了沈長薇的思緒。她看向遊街的囚車,一個個都是熟悉的麵孔,現在全都是驚恐的表情,隻有一個人的表情淡然,甚至還掛著笑,沈長薇知道,那是許綏玉。
沈長薇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遊行完的,渾渾噩噩跟著人群來到了斬首台。齊刷刷跪著幾排人,第一排跪著她那說隻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上的父親,今日他也在這些貧民百姓麵前跪了下來。哦,她還看見了許綏玉,以及她那不變的笑容。自從沈長薇見到許綏玉後,就沒有見過她露出笑以外的表情,似乎她從來不會傷心難過,別人說她好,她笑,別人辱罵她,她笑,甚至別人毆打她,她依然笑的漂亮。就連現在,臨死之際,許綏玉依然燦若驕陽地笑,風輕雲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