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酒意立刻醒了大半。
與柴建認識以來,他一直覺得柴建溫文爾雅,知禮懂進退,是一個十足的儒商,他很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現在才明白,比起沈瀚濤、朱意之流直接利字當頭與官員交往的商人,柴建這種從朋友開始與官員交往,一點一點拉攏圍追堵截的方式更要可怕得多。
《詩經》有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其意既,做人、做事、做官沒有人不是善始,卻鮮少有人善終。
可見,仕途荊棘,並不僅僅在與人與人之間的爭鬥,還在於自身信念與立場的善始善終。
所謂廉心並非一時之律,而是一世之修,便是這個道理。
孟謹行清醒地重新審視了自己和柴建的關係,並暗暗權衡柴建建議設立礦區醫療保障基金,以及礦業醫院擴充醫療機構二事的可行性,心才稍稍放下一些,至少在這兩件事上,隻要自己處理得當,也算不得一件壞事。
但今後與柴建的交往必須得更加謹慎,以免在不知不覺之間丟了自己的初心。
孟謹行的沉默讓沈瀚濤很有些尷尬,心頭也是極為不悅,但桑榆電廠一事在沈瀚濤心裏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想到有珠夫人這樣的角色在背後為孟謹行撐腰,他即使再不悅也不敢有絲毫流露。
孟謹行認清了形勢,自然也不會在麵上露出來,在長時間的笑而不語後,舉起杯子與沈瀚濤碰個杯,道:“瀚濤,咱倆走一個!”
沈瀚濤立馬雙手端著杯子一飲而盡,末了還倒扣著杯子甩了甩道:“一滴不剩!”
孟謹行手指上夾著煙擊掌道:“瀚濤好酒風!”
“孟縣……”
沈瀚濤剛想把醞釀半的話出來,朱意壞笑著打斷道:“什麼孟縣!不要忘了,你是孫子!”
幾個人都想起孟謹行與沈瀚濤在萬莎的那場較量,不由都笑起來。
笑完,沈瀚濤繼續道:“正經的,我想把王槐安、姚存誌手上的金礦股份買下來,孟縣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是讓提建議,實則是希望孟謹行多支持。
孟謹行吸口煙道:“好事啊,歡迎之極!這可是咱們繼長豐之後的又一次合作,希望你多為蘭芝經濟作貢獻。隻要是政策允許範圍內的事情,又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作好服務工作。”
沈瀚濤一聽這話,心裏越發沒底了。
孟謹行比過去圓滑了,敞開胸懷歡迎你,連要求都不提了,到底該怎麼做,誰都不知道。
柴建和朱意同時愣了一下。
尤其在柴建的印象中,孟謹行對工作相當認真,沈瀚濤主動找上門溝通,以孟謹行的脾氣,必然是提出一些具體的要求讓沈瀚濤遵守。
如果這樣,他們則可以從旁幫著推敲一下政策空間,遊孟謹行盡可能地往下限行方便。
可孟謹行現在竟然什麼也不提,隻是高調歡迎沈瀚濤到蘭芝投資,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可就不好猜了!
朱意還道是孟謹行礙於她和柴建的麵子,終於打算給沈瀚濤行些方便,稍微愣怔後,她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點,於是興奮地讓沈瀚濤趕緊給孟謹行敬酒,“……以後你可都指著謹行呐!”
孟謹行卻抬手來回撫著額:“我看今就到這兒吧,已經喝了不少,再喝就該倒下了!”
柴建覺得這事急不來,沒摸透孟謹行真實想法前,還是不要逼得太急,免得惹毛了,以後連他自己的生意都難話。
“那就到這裏吧,大家兄弟,喝酒以後有的是機會。”他。
沈瀚濤有點悻悻然,收了桌上的煙盒火機,陪他們往外走。
朱意喝了酒,春心蕩漾,一路往外走去不時往孟謹行身上蹭,一心指望和他重溫鴛夢。
偏偏孟謹行在酒桌上剛剛自我反省過,雖然反省的是與柴建的關係,但捎帶著對她也多了戒備,明知她今晚有意而為,他卻假裝不懂,並腳步踉蹌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看到江一聞過來扶自己,幹脆頭一歪裝作睡過去,與朱意他們來了個不辭而別。
朱意懊惱地坐上柴建的車,點了支煙大口大口地抽著。
柴建笑著搖頭,“回都江蹦迪吧?”
朱意正想發泄發泄,隨即點了頭。
柴建一邊開車上路,一邊隨意地:“謹行這人,滑得像泥鰍,不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