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行看到肖雲山目光中的期許。
這種期許,曾經帶給他無數蓬勃的激情。
但是,從麻嶺隧道事件後,他不會再輕易為這種目光而一往無前。
他從肖雲山那棄子的行為上,產生了新的領悟。
要想把官做好,實現他最初的理想,保護自己在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成了首要的條件。
這聽起來有些荒唐。
但孟謹行卻不得不承認,理想需要現實的保護,沒有對權力的現實擁有,理想永遠就是一紙空論。
他不知道肖雲山未來將何去何從,也不知道“喝花酒事件”究竟會對薑德才產生怎樣的影響。
但他卻相信,肖雲山今敢於在會上劍指薑德才,必定是得到了葛雲狀的支持,否則,以肖雲山沉穩的性格,斷不會如此犀利。
而薑德才之所以能安然無恙坐在這裏,並且還如此有恃無恐,除了他可能知道肖雲山離任的消息,最大的原因卻可能是得益於翁燦輝為大招商提出的兩個口號。
因而,肖、薑之爭,往上就是葛、翁的觀念之爭。
這樣的會議發言,對每個人來,都是一次站隊。
無論傾向哪邊,都會得罪另一邊。
會上肯定有那種沒有態度的滑頭,但這種態度不適合想在事業上有所進步的人,譬如孟謹行。
何況,眼下的孟謹行,在薑德才等人眼裏幾乎就是公敵,他有沒有開口,似乎人就已經得罪了。
其他人發言的時候,他就反複思考過,該如何麵對,才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得罪群體。
要做到這點,直接表明態度顯然是不足取的。
唯有把自己也放到錯誤群體中,攬過上身,檢討自身問題,才能在令肖雲山滿意的同時,也不使薑德才之流產生巨大的反彈。
“我首先要借這個學習會,向肖書記和各位領導致歉!由於招商局的工作做得不夠細致到位,才使得客商對我們采取錯誤的招待方式,直接導致此次事件的發生,在市縣兩級造成極壞的影響。那本來我也參加招待的,雖然因為半途遇到同學沒有去成,但如果真的去了,我自認在考慮到招商關係的建立等因素的情況下,很難當場拒絕這類略顯過火的招待。”
他略作停頓後繼續道,“從這件事上,我覺得,我們招商部門是有責任的。主要在於我們沒有很好地核對每一項行程內容,將可能出現的錯誤扼製在萌芽狀態。作為一辦一局的主要負責人,我個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接受肖書記和組織的批評,從這件事中吸取教訓,把招商工作做到實處,通過引進落實更多的招商項目,為這次事件積極消除影響。”
發完言,孟謹行輕籲一口氣。
放在意氣風發的學生時代,他是無法想象在完全沒有錯的情況下,將所有過錯攬到自己身上的行為。
但此刻,當他不得不選擇這麼做的時候,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韜光晦跡。
之後發言的人,一來都不是縣委常委,二來又都是與此次事件無關的部門負責人,其發言內容就顯得無足輕重,他們自己也都無一例外講得如同蜻蜓點水。
薑德才最後發言,他連客套都懶得擺,直接切入正題。
“我三點吧。第一點,肖書記向市委提出自我批評的做法讓我敬佩,但是又完全沒有必要!”
這句話猶如炸彈掉進深水區,立刻掀起千尺巨lang,肖雲山臉色瞬間陰沉,與會眾人交頭接耳私語不斷。
薑德才很滿意這個效果,他就是要讓肖雲山知道,他是不會領他這個情的。
他不但不領情,還要迎頭痛擊。
“我為什麼要這麼?”他目光掃視眾人一圈,用短暫的沉默製造緊迫的氣氛,“因為他沒有對整個事件一分為二來看待!不錯,那雁蕩商會的確安排了一些女性到場一起喝酒唱歌,但並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女性的坐*台姐身份,從她們得體的衣著來看,我們完全可以相信她們是企業的公關人員。最重要的是,所謂匿名信的內容,以及照片,多有失實!隨著科技的發展,照片作假早不是什麼新鮮事,一個連真名都不敢公開的舉報人,有誰能證明他提供的照片具有真實性?反正我是不信的,因為我沒有做過照片上那些齷齪的舉動!”
“第二點,我們仔細學習一下0個‘不準’,誰可以告訴我,哪一條規定了公務人員不得進入娛樂場所?”
他的目光瞟過眾人,咄咄逼人地:“沒有吧?沒有!既然準則沒有不準,我們也沒有行不規之舉,僅僅憑一封多處投遞的匿名信,就我們都犯了錯誤,這樣的帽子扣下來,我薑德才不怕,但我替其他同誌感到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