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地(1 / 3)

一切不在乎的事就不會令人恐懼,羅老板懼人不懼死。

羅老板獨自生活,他又一周沒出門了。

羅老板沒有父母,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影子。

因為沒有影子,他鮮少對光,偏又天生膽小怕黑。外婆沒死時一直告訴他,人身上有三盞燈,頭頂一盞,左肩一盞,右肩一盞,頂燈為生命,燈枯即死,肩燈為庇護,黑夜別回頭,回頭氣息吹滅肩燈,鬼怪有機可乘。

羅老板有望遠鏡,有烏鴉,有槍,有別墅,還有張像媽媽的臉,因為爸爸很有錢,所以媽媽很漂亮。

別墅左麵有一片湖,右麵有一個車站,後麵有一片網球場,前麵有......

羅老板喜歡遊泳,因為爸爸沒死時經常在湖裏遊,可羅老板不會遊泳,羅老板每天白天都想晚上去湖邊看看。爸爸是個商人,算是蠻有手腕的人,掙了不少錢,要不死羅老板一定會是某高官的準女婿。

羅老板喜歡旅遊,可羅老板已經五年沒出過遠門,羅老板每天都會和烏鴉微笑著盯著一輛一輛出發的長途大巴看上幾個小時。

羅老板不再看自己後窗了,因為最近有個胖女人占了他家的網球場,每天都在裏麵遛狗扔飛盤。雖然羅老板五年沒去自己家的網球場,球網已爛掉,但有種自家屋後的屎每天被野狗嚓一口又不敢哄走的感覺。

別墅爬滿爬山虎,窗門都是簾,很少亮燈,鬼屋一般,晚上沒人靠近。

其實原本不姓羅,羅老板本名張泰迪,五年前才改隨母姓,16歲,泰迪的狗狗叫烏鴉。

淩晨兩點上床,鬧鍾每天早上十點響,眼又睜了一夜,平躺四小時,蜷縮四小時,臥室有一塊神奇的天花板,畫的滿滿當當,據說是媽媽花了十七個月畫的,看了十幾年沒看完,發夜光,雖奇技淫巧但不可方物,按掉鬧鍾起床,裸體,窗簾拉開一條縫,穿上內褲,隻穿內褲,盡量少穿衣服,洗衣機壞了一年了,穿髒了的衣服一周後的晚上都會在小區的垃圾桶裏。洗漱完畢後是一定還要再用一遍漱口水的。點一支煙架在煙灰缸上,由它自己燒,泡兩杯咖啡放在煙旁邊,搬個小凳子靜靜的坐著,看三股煙狼奔豕突的往上飄,飄的很快樂,然後一陣過堂風,飄的很緊張。

之後把冰箱裏的肉拿出來解凍,接下來是一個小時的音樂時間,泰迪最近在單曲循環bestdayofmylife,一邊聽一邊轉圈。有時抱著烏鴉一起轉,轉累了把解凍的肉從前麵的陽台扔出去,一陣雜亂的擊水聲在幾秒後戛然而止,接著給自己養的幾十隻水母喂食,然後撥開一半窗簾把烏鴉放到窗台上看車站,自己去做飯。

雞蛋單麵煎,培根全熟。

吃完飯,泰迪也來到窗口和烏鴉一起看車站來來往往的車。大巴秩序井然的一輛一輛開出站門,隻是去蘇州和杭州的車都提前了五分鍾。

去西安和蘭州的司機打起來了,泰迪知道他倆有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泰迪很焦急,耽誤了旅客的行程可如何是好,烏鴉依舊微笑著。

蘭州司機吃了虧,坐墊底下拖出了兩隻烏鴉那麼長的砍刀,西安招財貓似的讓蘭州往自己身上招呼,蘭州砍下了西安的腦袋,西安的脖頸開出了大束玫瑰,一大束,也許西安平時吃太多,腦袋太圓,所以滾的好遠好遠,圍觀的乘客像扒開屎發現裏麵有鞭炮的狗一樣嚎叫著四散,蘭州跑了,泰迪拿著望遠鏡,眉頭緊鎖,蘭州怎麼能跑了呢,耽誤了旅客的行程,這可怎麼辦,烏鴉還是微笑著。

接下來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警車和救護車一起來了,警車發出爸爸的叫聲,救護車發出媽媽的慘叫,響徹天,都是那麼淒厲。泰迪衝回臥室捂著被子蜷縮著一直發抖,烏鴉依舊在窗台上微笑著盯著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