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我好像最近總覺得累,有時候坐著沒一會就會睡著,每次醒來就已經躺在病床上,江淮錦說是我神經大條,我也笑著說,是。心底卻是清楚的,我快要走了。
11月21:今天醫生告訴我,為了免去每天來回的時間,讓我住院。我說好,因為我覺得從公寓到醫院的路越來越長了,有時候我都覺得路是沒有盡頭的。江淮錦說要給配個輪椅。我不想要,被人推著的感覺很糟糕,原諒我還是那麼倔強,可是我想在我自己還能多走的時候多走幾步,我沒有那麼嬌弱不是麼?
我突然想起和你一起的日子,還記得你給我榨的洋蔥汁,你總說那個對我好,強硬的說一定要喝。現在我想喝也喝不到了,我身體破敗的程度已經不能讓我再搭飛機回去了。
11月25:前兩天,一直精神不好。醫生開始警告我,不能讓自己累到,我被監督著睡覺吃飯。
好不容易,今天精神特別好,可倫敦開始下雨了,打在玻璃上,密密匝匝的雨珠,滑下又覆上。這樣的天氣讓我想起江南的煙雨,可是隔著雨蒙蒙的天氣卻是不一樣的風景。至少,這裏沒有你。你是否記得你有一次在北京,你說你不喜歡北京,因為那裏沒有我。我知道我錯了,沒有你的城市,我哪都不喜歡,我想回去,可我回不去了。
11月26:今天下樓的時候,我看到一對年輕的東方麵孔,男人倨傲的高喊著“你要是不想加班,有怨言你就說,老子給你加工資。”女人漲紅了臉沒說話。
他們的樣子和當初的我們很像是不是?我至今都沒明白,你那時候為什麼那麼生氣突然對我疾言厲色。
11月27:新的藥物好像有好的效果了,至少昨天到現在,我都沒有吐過了,可是不好的是,我吃不下東西,我咽下去即使是白水,都痛到全身發僵。
11月30:前兩天我進了兩天的無菌病房,當江淮錦穿著一身的大厚衣服進來的時候,我以為你來了。他個子也很高,很瘦,無菌服把他整個人包裹的隻剩一雙眼睛。
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差點哭了,一下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抱住了他。我想那時候也許是哭了的,因為我的脖子上有鹹濕的味道。
可是當江淮錦拉下臉上的口罩時,我也終於清醒,你沒有來,我忘了,你找不到我們。我現在這幅樣子如果讓你看到,一定會嚇到你的,這樣勸慰著,反倒是安心了,幸好你沒有看到我那麼恐怖的樣子。
12月6:這麼快就十二月了。倫敦的天很陰沉,好像要下雪的樣子。
前兩天我一直睡的很死,都沒有寫日記。醫生來查房的時候,我看到他對著江淮錦搖頭了。我撇過臉當沒有看到,江淮錦轉身看我的時候他是笑著的,他說,醫生說我的病有起色了,也許很快就要好了。
其實我是知道的,隻是不想讓他失望,所以央求著他帶我下樓,他卻是不肯,說外頭那麼大的風,出去會吹感冒。還好他答應,等天晴的時候會帶我出去。
12月11:天放晴了,其實很早之前就晴過了,是我不爭氣的總想要打瞌睡。而且我越來越覺得累,寫幾個字都要花上好大的力氣。
陽光照在臉上的時候我又想要睡覺了,後來江淮錦想著辦法不讓我睡著,他很幼稚的編了一個草尾戒送給我。我突然想捉弄他,讓他唱歌給我聽,他唱的很難聽,可是在我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突然沉默了。
我發現他越來越像你了,身上那種張揚的氣質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了,說話的時候會放慢語速,那些微弱的光芒沒來由的讓我心安。可是那種心安稍縱即逝,我對他越來越愧疚,卻不知道怎麼告訴他,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因為我深刻的知道,他對我的那顆心,就像我對你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