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許唐成還是挪了個凳子坐過來,陪成絮看了一集。在案情剛開始展開時,許唐成收到了易轍的消息,說他已經到宿舍了。許唐成簡單回複,放下手機,又繼續給成絮剝栗子。
成絮享受著最高級別的待遇,在又抓起一個栗子的時候,感歎到:“真羨慕易轍。”
他年紀小,從前小學中學時,班裏的男生都不大愛帶他玩。長時間一個人背著書包穿梭於校園,使得他本就內向的性子更加收斂了起來。讀書這麼多年,許唐成已經算是他最親近的朋友,而且是沒有任何壓力的親近。
成絮說羨慕,許唐成就又想到了前兩天的晚上。好在自那之後成絮已經正常得很,還主動跟他解釋,說自己當時隻是忽然有點激動,讓他不要擔心。他這樣說,許唐成便也不好多加追問,隻還是像那晚一般,叮囑他如果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跟他說。
栗子皮分裂而開,露出很細軟的毛刺,許唐成看著那一小圈毛絨絨,忽然又想到了易轍。
於桉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麼邪,在那一條短信之後並沒有消停。許唐成起身正要洗漱,手機上一震,收到了他的另一條消息。
“你不回答,我也能看出來。你的私事,我本不該多說什麼,但還是想提醒你要考慮清楚,你和他在一起,未來可能會遇到許多麻煩。不要覺得周圍的環境有多開放。”
許唐成不知道於桉是怎麼得知或看出這個信息的,但既然瞞不下去,混不過去,他也就不費心思。
“謝謝,不過不用擔心。”
明顯客氣地劃清界限的話語,卻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老實說,剛剛發現的時候,我挺驚訝的。接下來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作為一個很欣賞你的人,作為師兄,我還是要說。他太不成熟,太隨心所欲,我並不覺得他是適合你的人選。”
如果說剛才的兩條短信是試探和委婉勸告,那這一條,簡直就是沒有禮貌的魯莽跨界。
許唐成因為於桉對易轍的評價而凝了眉眼神色,一晚上的好心情,就這麼被打亂了。
隨心所欲?他從不覺得這個詞能和易轍掛上勾。
把手中的牙杯往桌上一放,許唐成略作思考,劈裏啪啦地開始摁鍵盤。但打了兩個字,就被忽然而至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看到名字,立即接起:“怎麼了?”
“你沒睡呢吧?”
“沒,剛和成絮看了集美劇,現在正要去洗漱。”聽筒裏傳來的聲音讓許唐成心中生疑惑,因為,這喘息的力度未免太大了些,“你幹嗎呢?”
“嗯,”易轍應了一聲,卻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那你下來一下?”
“嗯?”
沒反應過來。
不過也隻迷糊了那麼一小下,許唐成立刻猜到了一件事情。而僅僅是猜到,未得驗證,他就開始心跳加速,很明顯地,感覺一股熱流在從心口往上湧。
有猜測,未得驗證,這是比看到結果時還要令人興奮的期待階段。
“你買了甜筒?”
他邊說著,邊轉向了窗邊。
“哎……”那邊易轍小歎了一聲,帶著懊惱的話音,“你怎麼這麼不好騙?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
“呼啦”一聲,宿舍的窗戶被打開,引得成絮奇怪地望過來。
許唐成打開窗戶往下望,一眼就看到了樓下的人。泛黃的路燈,他跨在那輛常年停放在自己宿舍樓下的單車上,一條大長腿散散支在地上。車座被他調得那麼高,腿上卻還依然保持著一個優秀矜持的屈膝弧度。
第一眼,許唐成就沒邊地在心中感歎,謔,這是誰家的帥小夥。
而帥小夥一隻手舉著手機,另一隻手則一點都不酷地捏著兩隻甜筒。
似有感應,電話中短暫的寂靜,使得易轍抬起了頭。
兩束喜悅相碰,發出的光蓋住了路燈。
他忽然笑開,舉起拿著甜筒的手,朝他晃了晃。
跟舉著奧運火炬似的。
易轍還在電話裏絮叨地說著甜筒被他弄得有點變形,一路互相擠著,上麵的冰激淩都歪了,許唐成已經轉身,攥著手機快速往門口走。
拉開門,聽見成絮在屋裏喊,問他幹嗎去。
許唐成回身衝他打了個口型,說出去。
“你沒穿外套!”
拿著手機呢,有人等著呢。
顧不得穿。
踩著拖鞋跨出門口,空蕩蕩的樓道裏都回蕩了急促的踢踏聲。
但剛下了一層樓梯,拿著電話的人又一手拽住身旁的扶手,小碎步地刹住車,轉回去,一步兩級跨上了樓梯。
一掌推開宿舍門,在成絮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許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桌上的紙袋裏抓了一把。
“借倆栗子。”
剛剛成絮說羨慕,可易轍分明沒吃過自己剝的栗子。
走得太快了,拖鞋勤勤懇懇工作了半個冬天,已經被穿得有點鬆,要偷偷勾著腳尖,才能避免拖鞋被他甩飛。
男友比自己小六歲,是什麼體驗?
大概是,他偶爾幼稚,卻幼稚得討人歡喜,偶爾莽撞,卻莽撞得恰到好處。
討人歡喜和恰到好處都不是隨便說的,而是具備很嚴格的定義——能引得大六歲的他忽然幼稚,忽然莽撞,握著兩顆糖炒栗子,踏著拖鞋,穿著衛衣,奔到他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