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轍把手裏的墊子又扔到沙發上,墊子彈了兩下,歪斜著靠在那,有些狼狽。
“我家有點冷。”他清了清嗓子,“唐成哥,你要是沒事,就快點回去吧。”
“這是在趕我走麼?”許唐成笑了,邊直起身子邊問他。
“我不是。”易轍嘴拙,連解釋都隻局限於這種蒼白的主觀否定。
“陪成絮去買衣服,看到這個,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許唐成拉開衣服的拉鏈,兩隻手攥著肩膀的位置,在空中抖了兩下,“被壓得久了,還沒蓬起來。算了,你先試試大小吧,我也拿不準你應該穿哪個碼,不合適再去換。”
許唐成說著,已經停到了易轍身前。他把衣服朝他遞了遞,卻沒人接。許唐成看他麵上沒什麼表情,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這件衣服,便有些遲疑地問:“樣式不喜歡?沒關係,可以換……”
“沒有。”
易轍抬起手,攥上衣服的袖子,像是不敢用力般虛握了一下,又放開。
“好看。”
羽絨服算是很合身,肩線吻合,罩在校服外麵的寬鬆程度也正好。像看許唐蹊的新衣服一樣,許唐成揪著易轍的胳膊把他轉了個圈,打量著有沒有哪不合適。
“這款的袖子好像設計得有點偏長了,不過這樣倒也暖和。我本來想給你買副手套,結果今天看的那些真的太醜了,我估計給你買了你也不願意戴。”上上下下都看到以後,他抬頭問易轍,“你覺得呢?要不要去照照鏡子。”
“不用,”易轍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我覺得挺好的。”
“那就不換了,”許唐成決定說,“我給你把標簽剪了,你待會就穿著去上學吧,今天夜間降溫。”
要剪標簽,卻沒有找到剪刀。易轍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客廳翻騰了一會兒,依然沒有頭緒,便轉身對許唐成說:“我屋裏有指甲刀。”
許唐成點點頭,看著他走向臥室,推開門。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跟了幾步,到了門口。
這個臥室的物品擺放風格和客廳一脈相承,除了沒那麼多衣服外。許唐成又往裏走了幾步,到了易轍的書桌前。令他沒想到的是,易轍的書桌上竟然放著很多試卷、習題,而且大部分都有做過的痕跡。他的目光掃過薄薄的一角紙,上麵打著長方形的格子,列著人名、成績。
易轍還低著頭,許唐成自作主張,伸手將那張紙拽了出來。
第26名。
“進步了這麼多?”許唐成驚訝,笑著歪頭看身旁的人,“挺厲害啊。”
易轍看著,沒說話。那張被折出了許多棱塊的成績單被捏在許唐成的手裏,上麵印刷著的那一行屬於他的數字,也正在被他的目光掃過。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體會,憋足了勁,使足了力,披星戴月地折騰著,好像就是為了換一個人這樣一句尋常的誇獎,這樣冷靜的一眼。像是一騎紅塵妃子笑,隻不過滾滾塵煙和飛馳駿馬,都是自己經曆。
“有點偏科,但也不厲害……”許唐成思考著說,“語文還差一點,我看前20的人,最低分是118,最高分137,你102,差得稍微有點多。”
“嗯,我以前語文更不好,我同學幫我補了補。”
易轍說著,手還在抽屜裏胡亂地翻著,但眼睛卻一直在留意著許唐成的表情。
“語文是哪部分分低?”
易轍低頭,推上抽屜:“作文,不會寫,閱讀理解也理解不了。”
不該笑,許唐成卻還是笑了出來。也是,看易轍這樣子,也不是個會照著模板寫高中作文的人,閱讀理解裏那些彎彎繞繞的句子深層含義,怕更是要被他嫌棄。
指甲刀到底還是沒有找到,易轍鬱結地拍了拍腦袋,他明明記得上次用完之後就放在桌子上的。
“好了,”見他還要找,許唐成趕緊打斷,“再找下去,一中的晚自習都要下了。哎,幹嗎呢!”
易轍見剪刀也找不到,指甲刀也找不到,索性一使勁,打算把標簽繩拽開。剛用力,就被許唐成喝住。
“別拽,勒了手。”許唐成凝著眉拉開他的手,一看,果然已經勒紅了一條,“你急什麼,找個打火機燒開就行了,這你肯定有吧?”
這個有。
易轍用沒被許唐成拽著的那隻手摸到褲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許唐成接過去,把拉鏈頭劃到易轍胸前的位置,再”噠”的一聲,摁出了一簇火苗。
火苗跳著,湊近了那根線,也鐫刻了一雙眼。
明明隻是個小火苗,易轍卻像是隔著這麼遠都感覺到了它的熱度,而且是一浪接著一浪,拍熱了他的呼吸。
整個晚自習,他的腦袋裏都是許唐成低頭給他燒斷標簽時的樣子。趙未凡來收作業,就看到他在一張物理卷子上不斷地劃拉著C2H4。
看了一會兒易轍都沒反應,趙未凡猛地低頭,把臉湊到易轍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