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如此突然,突然且猝不及防。不知道驍風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麼,也許他與劉裕之間也曾有過一段如何曲折的故事,也許是現在的什麼東西深深地觸動了他,也不知是什麼讓他在一眾敵人之中選定了陸渺渺。也許,就因為她看上去是這裏麵最弱的一個。
總之,驍風的身體忽然化成一股烈炎,如燃燒的火鳥一般飛向陸渺渺,在她的麵前激烈地炸開,燃起一片火雲。陸渺渺一聲嬌呼,本能地疾速倒縱而起,避開了炸裂對肌體的損傷,但熾熱的風狂亂地席卷,挾著她纖細的身子,便往絕壁之下吹去。
前頭的深穀,白霧靄靄,深不見底。陸渺渺的身體騰在半空,在激蕩的烈風之下失了平衡,碧色的身影迅速向山穀之下疾墜而去。
在場的幾個人皆大驚失色,連扶著劉裕的劉義隆,也忍不住發出“啊”地一聲驚呼。但身體當即便作出了反應的隻有兩個人。慕容敬之毫不猶豫地縱身而起,追著她的身形便往絕壁之下躍去。但他的身子剛剛淩空而起,卻有動作更快另外一人已出現在他的下方,回手便給了他一掌。
這一掌,力道足有十成,幾乎是要他性命的打法。慕容敬之全身金光熾盛,隻得也全力拍出一掌,兩股掌力相交,產生巨大的震蕩,敬之身體被震得向山崖上方倒飛出去。
而那人的身子,卻在掌力作用下向下墜落得更快,衣袂翩飛,宛然一隻黑色的巨大蝴蝶。他轉眼便降到了陸渺渺的身邊,長臂一展捉住了她,也不知用什麼方法使出一股奇怪的力道,將她的身體忽然向上拋了出去。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一切也結束在轉瞬之間。但是在墜落的虛空之中,那四目相對的時刻,卻仿佛經曆了很久很久。黑衣的無月,長長的頭發因為身體的墜落而向上飄飛著,在捉住了她的那一刻,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微笑實在太奪目,隻要看過一次,就永生永世都不會忘。這微笑將陸渺渺帶回了所見過的無月的第一個笑,他拈在指間的豔紅色玫瑰,他冰冷的皮膚和青黑色的翅膀,這世界,曾經漫天飄舞過鵝毛般的雪花,在潔白的寧謐之中,忽然綻開了漫山遍野的虞美人。
不知道是誰,將山鬼的名號帶進了她的耳中。她追逐他而來,是他的名字,誘著她進入了國醫館,進入了她的宿命之地。第一麵的緣,他是那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身後,玄色大氅,豔紅的束帶,黑色的帷帽遮住了臉。他的全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藥香,清冽的,微苦的,淡泊,卻令人如此舒適。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心中,在緊張的背後,確是有那麼一點淺淺的願望。真的,不希望是他,不希望這個人是敵人。
隻是這一笑,穿越了整條紅塵之路,用盡了生命裏所有的溫度,美麗得令人絕望。陸渺渺的心中忽然升騰起如此強烈的悲傷,因為她預感到,也許這一生,都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慕容敬之的身體,被擊飛回了原地,他展臂抓住一塊突起的岩石,卻感覺身體一輕,正是顧少君伸手將他拉了上來。
方才立穩,陸渺渺的身子已經被拋了上來,方向和高度竟拋得準確至極。敬之忙一伸手,剛好將她抄住,橫抱在懷裏。而無月的身影,轉瞬已經沉沒在幽深山穀的白霧之中。
“無月!”陸渺渺這才反應過來,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這時卻有另一個黑色的身影大鳥一般地從身旁輕飄飄地掠過,毫不猶豫地跳進了無底的山崖。
這個人,卻是曲無殤。
這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無月,跌下去了?無月,不在了?
“敬之,敬之!”陸渺渺忽然失了方寸,淚流滿麵地扯著敬之的衣衫搖晃起來,“放我下來,我去找他!”
望著渺渺焦急到心碎的模樣,慕容敬之頭一次毫無介懷之色,隻將她抱緊了,抱得非常之緊,用自己的心跳安定著她的情緒。他在她的耳邊十分堅定地言道:“沒有關係,他不會死的,你要相信我。”
陸渺渺滿含淚水的大眼睛期待而迷信地望著他。敬之一邊安撫著她,一邊講道:“他有多大的本事,你不是沒有見過,除非他自己求死,否則,這樣的山崖,怎麼可能難得住他?也許,我比你更了解他一些,他不會求死的。因為換了我,也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