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媽媽病發,疼得死去活來。

我硬逼著爸爸帶媽媽去檢查。

中期肝癌。

要住院化療。

可媽媽不肯。她說:“醫院裏都是騙人的,不過是想坑醫藥費罷了,人都是這樣,人騙人,沒有一個好人,就是這些人,把世間弄得一片汙濁……我這些年一直在喝聖水,報平安,怎麼可能有事。”

堅持要出院。

醫院也沒辦法。

媽媽在家請了些道士,來驅邪。道士告訴她,這是她被選中了,西天極樂世界在召喚她了,讓她不必擔心,很快就會有聖父聖母來度化她。

媽媽高興極了。

我甚至都沒意識到,這樣就是直接死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

我用掃把把那道士趕出去了。

我請了長假,在家守著媽媽,不讓那些道士和天師來家裏,我痛恨這些東西,就是這些東西把媽媽變得不正常的。

我還逼媽媽吃藥。

媽媽抵觸過一段時間,也開始吃了。

這樣過了三個月。

我開始慢慢放鬆了警惕。

這天,他去醫院拿藥。

回來時,遠遠看見自家花園冒著滾滾濃煙,我心裏一個咯噔,湧起一股極不好的預感,匆匆忙忙趕回家,隻看見媽媽全身燃燒著,在地上挑著一種奇怪的舞。

她痛得厲聲尖叫,卻還喊著:“聖父聖母萬壽無疆……”

我要撲上去救媽媽。

可被司機拉住了。

媽媽在我麵前化作一把黑炭,漆黑的顏色,像焦掉的木頭,有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我沒忍住,去吐了個幹淨。

接著,我伏在馬桶邊,放聲大哭。

媽媽死了。

我沒有媽媽了。

我恨極了那些道士。

如果沒有那些道士,媽媽現在應該在醫院裏,做完手術,安靜而美好地等待新生,還會摸摸她的腦袋,說他最近怎麼瘦了……

天同教。

該死。

可人都不知道,都以為媽媽是精神病。

姐姐也是。

是了,除了我,媽媽一直瞞著所有人。

媽媽葬禮上,我沒有哭,哭不出來。看著媽媽的黑沉沉的棺木被推進去,化作一個小小的黑盒子,我抱著,千鈞般重。

有道士偷偷摸摸在門口看。

我狼一般撲上去,恨恨咬著那道士。

周圍的人都嚇壞了。

我被拉人起來,臉上都是血,瘋狂吼著:“你賠我媽媽,你賠我媽媽,就是你,蠱惑我媽媽,我要殺了你……”

道士落荒而逃,臉上肉幾乎被咬下一整塊。

我一直平平安安。

我每每回想這件事,總在嗤笑。

什麼道士。

連我一個孩子都打不過,隻能落水狗一樣逃,還說聖父聖母保佑,狗屁!

我從此恨極了所有宗教。

所有的。

可是,多諷刺啊。我這樣厭惡宗教,卻在最後愛上那個天同教的聖女,真正的聖女,還為她擋了那最後一擊。

要是被爸爸和姐姐知道,肯定會笑話我的吧。

可是,我不後悔。

我知道,那一個肉塊傷不了她什麼。她那麼厲害,她可以和那個妖不妖人不人的閆老祖對峙那麼久,還將他炸成了碎片。

她就算被偷襲也不會有事。

而我呢,一聽說她有事就傻乎乎地跑過來,想要救她。可連那些人的一個照麵都對付不了,就成了他們的俘虜,被他們綁起來要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