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妮滿意地一笑,旁邊的也速該接著說:“你記得以前的事嗎?”
小赤那點點頭,“記得一點。”
也速該眉頭一皺,問道:“你還記得什麼?”
“我記得一隻白狼對我很好,給我肉吃。有一天,其它的狼對我說,你的媽媽死了!”
“胡說!”也速該大喝一聲,斥道:“那白狼根本不是你媽媽,你是一個人!你的媽媽一定被狼群給、給……”他連說了兩個“給”字,下麵的字卻不忍說出來。
娜妮在旁邊說:“你不要這麼凶了,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赤那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麵,假如也速該當時看到了他的眼神,一定不會那麼早給他解開鐵鏈。
也速該見赤那一動不動地低著頭,心頭騰起一股愛憐,心想:“我們這麼對他,他就更以為和我們不是同類了。不過他要是不聽話,自己逃跑了怎麼辦?這茫茫草原、深山曠野,不被狼吃了,也得餓死呀!”
娜妮見也速該半晌不語,以為他不肯答應,隻好安慰小赤那說:“赤那,你現在還小,不知道帳篷外麵有多凶險,你還記得那隻和你打架的惡狗豁達紮吧?”
翰昆家的大狗豁達紮險些要了赤那的性命,現在剛剛過去了三個月,赤那又哪能不記得。況且每次娜妮哄他的時候都要說這件事,赤那全身一抖,默默地點了點頭。
也速該看著楚楚可憐的小赤那,歎了口氣,說:“赤那,你要知道,你年齡還小,再怎麼著,也不會闖出什麼大禍,阿爸、阿爸管得你這麼嚴都是為了你好。隻有你答應阿爸兩件事,阿爸就把你的鐵鏈打開。”
赤那抬起頭,望著也速該,臉上露出一片驚喜。
也速該說:“第一,不準亂跑。第二,不準和別人打架,更不準殺部落裏的羊。”
赤那雖然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也速該取出鑰匙,給赤那打開了腳下的鐵環。
娜妮看著赤那被勒腫的腳踝,心中一痛,輕輕撫著他的腦袋說:“好孩子,阿媽馬上就給你做一雙皮靴。”
小赤那把頭一偏,偷偷地注視著看了看也速該和娜妮,心想:“他們對我雖好,可是頭狼烏布說,我的狼王媽媽就是被這個草原人殺死的,我本該咬死他為媽媽報仇,可是這草原人又說我的媽媽是被狼王殺的,到底誰對誰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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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那本來就比同齡小孩聰明許多,解開鐵鏈後,心中對娜妮和也速該的顧忌大大降低,接受教育的速度也變得更快。半個月後,他除了不愛穿靴子外,一切都與正常孩子一般無二。
春天到了。在整整一個冬天中,牧民們嚴格遵守著部落的規定,從不翻過吞日峰,跨進雪狼湖半步。狼掏羊的事極少發生,偶爾一兩起,也是狼群裏的一兩隻散兵遊勇,牧民的損失微不足道。
但是再過不了多久,羊就要生小羔、馬就要下小駒,部落白羊上萬、好馬過千,牧民們麵對的任務將極其艱巨。而整整一個冬天,狼群基本也把黃羊的屍體啃完,天氣暖和,也要出來捕獵了。
羊群、狼群隻有一座吞日峰相隔,實在危險至極。
圖布和也速該商量,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部落向南遷徙。
這天晚上,也速該又去了圖布老人的帳篷商議搬遷的事,草原漢子克格倫來請娜妮給他的妻子布台巴爾接生。娜妮見赤那睡得正熟,料想他不會一時半會兒醒生,就對克格倫說:“克格倫兄弟,你放心吧,我一定讓你的女人和孩子平安,不過請你在我的帳篷裏看著我的孩子。”
克格倫點頭答應,娜妮才放心地走了。
年青的草原漢子克格倫輕輕地在地上踱著步,一分一秒地挨著時間。他想起心愛的妻子剛才那撕心裂肺的呼喚,心裏比刀割還難受:“哪有自己的妻子生孩子,自己卻不能回去照應的呢?”他側頭看了看熟睡的赤那,心想:“部落裏養著近百條好狗,狼一進來早就知道了,這孩子即使是白狼王的孩子,現在不已經變成人樣了?並且他正在熟睡之中,我趁著這會兒看看布台巴爾怎麼樣了。”想到此處,他攝手攝腳地掀開帳篷,走出也速該的蒙古包,輕輕地把門簾掩好,一轉身飛快地向家裏跑去。
一輪金黃的圓月掛在草原上空,帳篷裏寧靜異常。
“嗥嗚——”遙遠的夜空忽然傳來一聲狼叫,赤那翻了一個身,睜開了眼睛。
“阿媽?”沒有人答應。
“阿爸!”還是沒有答應。
赤那倏地坐起來,向四處一看,帳篷裏酥油燈發著昏黃的光,也速該和赤那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噢、噢噢。”帳篷外傳來一長兩短兩聲狼嗥,接著這聲叫喚,高高低低長短不一的狼嗥此起彼伏連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