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書寶來到餘默然麵前,道:“傷勢如何?”
餘默然漠漠的搖了搖頭。
丁書寶惋惜一歎,不知該再說些什麼,無奈道:“走吧。”
話落,向祖師祠堂走去。
餘默然默默地跟在後麵。
祖師祠堂的深院之中,依舊是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是一片孤寂的墳地,墳地之中有一座幽靜的廳堂,廳堂四麵屋簷之下,各有一方匾額,上麵書著“思過堂”。
思過堂沒有牆,十二根高大筆直的柱子支撐著頂簷,四麵各是一排軒門,軒門全部打開,就像是一個大的亭榭。
丁書寶帶著餘默然進入思過堂,道:“喏,就是這裏了。”
餘默然環顧一眼,堂中隻有一麵巨大的銅鏡,再無一物。
丁書寶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這裏為什麼隻有一麵鏡子?”
餘默然不語。
丁書寶道:“這是先聖的智慧……鏡子,可以讓人看到自己,看清自己,端正自己,讓人能夠有自知之明,看清現實,活在當下,所以,這思過堂,就隻有一麵鏡子。”
餘默然默不作聲,漠漠的走到銅鏡前,望一眼鏡中的自己,聚起虛白玄氣,坐了下去。
丁書寶歎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你在劍閣求劍不成,師傅一定在為你操心,而你今日卻當著眾師兄的麵,那樣對他一番頂撞,他能不發脾氣嗎?”
“師兄實在不明白,師傅不過隻是想讓你當眾服個軟,說一句認錯的話,你怎麼就不肯了?”
餘默然不語。
丁書寶踱出兩步,道:“師傅他,其實是很疼你的,隻是他太愛麵子而已,你隻要顧全了他的麵子,什麼事便都好說,可是,你偏偏就這麼和他倔上了。”
餘默然不語。
丁書寶續道:“咱們梧桐別院,也就是你一個人敢這麼做了,若換成是別人,恐怕,早被師傅定一個大逆不道之罪了。”
餘默然靜靜不語。
丁書寶見餘默然如此,惋惜的搖了搖頭,打算離去。
他走出兩步,又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一眼餘默然,想了片刻,似還有話想說,道:“小玲的事,你也別怪師傅,他確實是為了你好。”
餘默然透過銅鏡望了丁書寶一眼,又低下了目光,漠漠道:“別再提那件事了,我早已經放下了。”
丁書寶一怔,奇怪道:“那你在和師傅倔強著什麼?”
餘默然黯然道:“你不會明白的。”
丁書寶道:“這倒不見得,你說說看,興許師兄就能明白呢?”
餘默然不語。
丁書寶沉思片刻,道:“讓我猜上一猜……你是不是覺得,師傅他管教的太嚴?”
餘默然不語。
丁書寶道:“這也難怪,你也早就到了追尋意誌獨立的年紀了。”
他稍頓,續道:“師兄也曾經曆過那個年紀,隻不過現在,已經習慣了而已,人生當中,若不學會苦中作樂,學會八麵玲瓏,一定是會吃許多苦頭的,還是《增廣賢文》裏有一句說得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雨過天晴。”
餘默然不語。
道理他都知道,但在他看來,那不一定都是真理。
麵對這一世的不平之事,他不想選擇屈服,所以,他要保持憤怒,保持一顆赤誠的心,等著向一切即將到來的不平之事宣戰。
這是他的意誌,是他的處世之道,這世上,需要這樣的棱角,否則,就不會存在光明。
每個人都有過叛逆,丁書寶也有過,但他沒有像餘默然這樣倔強,所以,他覺得餘默然對洛萬通的叛逆,顯得有些過多。
他認為,歸根結底,是柳小玲之事造成的影響。
於是,他席地坐了下來,道:“你別怪師兄多嘴,有些事,師兄很好奇……假如師傅沒有阻攔,你和小玲也真的在一起了,你有想過以後的事嗎?”
餘默然不語。
丁書包道:“小玲她隻有一世的年華,而你的歲月,卻要比她長得多,你會看著她慢慢的老去,年華不再,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她便已是個年過花甲的太婆,而你卻一點未變,那個時候,你就不會覺得後悔嗎?”
餘默然道:“為什麼會後悔?”
丁書寶奇怪道:“為什麼不會?”
餘默然沉默片刻,道:“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應該喜歡她的一生一世嗎?”
“就像一朵茉莉花,欣賞過它的萌芽,欣賞過它的含苞待放,欣賞過它的花開,也欣賞過它的花謝,直到看著它碾作春泥,沉香入土,這樣你才會覺得,它的美麗是完整的,即使它凋謝了,你也不會覺得它變成了其他的東西,它依舊是你心目中的那一朵茉莉花。”
“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這難道也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