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得孤女員外聊__ 破歡景顛僧道禪機(1 / 3)

古來稱之以史文,鐫之以金玉者,非極富極貴,也當建萬世不朽奇功。然在下所講故事,既非富貴才子,也非曠世英豪,乃一流浪半生、幾經沉浮之女子而已。若說一女子有何可歎,且聽我慢慢道來。

話說隋文帝仁壽二年,即公元602年春,山西絳州龍門縣薛淵薛員外結發之妻柳氏過世,喪禮已畢,然薛員外傷悲不減,自誓永不再續,見梨花飄飛,纏纏綿綿,紛紛擾擾,不免睹景思人,淒寒之感襲遍全身。

此員外上承祖業,家境頗豐,掌陝西、山西兩省絲綢之市。性寬厚,處事正直,不計得失。好槍棒,祖傳薛家槍世間少有人敵。因家業極大,人脈甚廣,少有人與爭。膝下一子,名喚江舟,時九歲,甚聰穎,員外視之如命,使之習文墨、槍棒及琴棋歌賦。薛員外曾盼再得一女,然發妻病故,自覺此願永不可成。

一日,薛府三兩浣衣婦在水邊浣衣,忽見水麵一篾籃似盛有重物搖搖晃晃漂來。眾人驚奇,棄了衣盆近前探究竟。一位婦人涉入水中,撥水取籃。籃中蓋有幾件舊麻衣。掀衣再探,一女嬰臥於其中奄奄待斃,似剛出生便被遺棄於水上,漂流至此。眾人決定將其帶回薛府,請奶娘救她一救。一時引起薛府一陣騷動。

當下,薛小公子一身素衣,在後院廊下練習劍術,聽得下人房院稍有聲響,無心再練,將寶劍插入鞘中,取帕子擦了擦汗。適逢老仆薛安從廊下穿過。薛安係薛府老管家,蒼蒼白發,脊背已彎,世代服侍薛家。江舟喚道:“老管家,後院雜聲不斷,可是出了什麼事?”薛安道:“浣衣老婦們在水邊撿回個女嬰,看似貧寒人家供養不起,故而遺棄。王媽給她喂了奶,緩過來了。驚動少爺,罪過!”江舟歎道:“短短幾年,朝廷清正之氣漸失,都道‘齊歌楚舞紛紛,歌聲上徹青雲’,誰知百姓‘棄之必憔悴,惠之則滋榮’啊。”正當小公子哀歎之時,忽聽身後員外咳聲:“舟兒,不專心練劍,又在偷懶麼?”江舟忙回身向父親施了一禮,道:“老仆們撿得一女嬰回府,當出自貧寒之家,孩兒稍有感觸。”薛淵聽罷,轉慍為喜,合扇笑道:“有這等事,抱來我看。”

一盞茶過後,後院抱來棄嬰,用牡丹花繡粉綢小被裹著,送至正堂。薛淵忙放下虎紋雕翡翠小茶碗,站起身來。腰間奪珠玉龍佩跟著蕩起來,輕觸到歲寒三友檀香椅上。江舟也從下首的虎皮小椅上跳了起來。員外接過孩子,凝神細視,見其目如過澗泉水,唇如血玉雕琢,眉心一顆小紅痣賽過胭脂點就,兩個小臉血色不足,靈氣有餘,自覺為愛妻之再世,上蒼之垂憐,心中甚喜,言道:“甚好,甚好。撿來時可有生辰八字或什麼父母信物麼?”奶媽道:“什麼也沒有,隻是身上披著幾件麻布衣裳,破舊不堪,已經扔了。”薛淵喜不自勝,道:“既無生辰八字也無任何信物,自然也無名字了。我看她麵如玉砌,目若墨染,就叫她瑀墨吧。舟兒,讓她做你妹妹,如何?”江舟看著父親懷中嬰兒也甚是歡喜,拍手笑道:“今後,孩兒定視瑀墨為同胞妹妹,親之如手足,愛之如性命!”薛員外朗聲大笑。

五年轉瞬而逝,薛家太平安樂自不必說。瑀墨漸長,聰穎又淘氣,常將薛府鬧的雞犬不寧。一會兒摸進廚房,聲東擊西地偷茉莉香酥餅吃;一會兒扥著薛安的胡子一二五地亂數;一會兒抓一條小蛇吊在哥哥門口,嚇哥哥一跳。甚至仗著父親疼愛,趁著父親睡覺,在他臉上胡亂塗鴉,搞得薛淵哭笑不得。全府上下無可奈何卻對她疼愛有加。

那日秋聲悄近,葉語蕭蕭。江舟領小妹瑀墨在府門前玩耍。江舟拖著一個蹴鞠,在妹妹麵前晃了幾下,拋起來。蹴球在江舟兩腳之間遊走,方才還在左腳跟上跳動,轉眼就臥在了右腳尖上。江舟興起,把蹴球踢過妹妹頭頂,妹妹急忙蹲下身去,把頭藏在雙手之下,可半晌球也沒砸到頭上。瑀墨抬頭看時,見兄長右腳尖高過自己的頭頂,穩穩地接住了球,直朝自己做鬼臉。瑀墨佯裝惱怒,道:“哥哥憑著好本事就欺負我,我不依。”江舟以為妹妹真的生氣,賠罪道:“好妹妹,莫生氣嘛!玩笑而已,怎麼就惱了?”瑀墨依然撅著小嘴,側身道:“哥哥拿小妹取笑,我要告訴父親去!”江舟著了慌,連連作揖,道:“好妹妹,饒了愚兄這一次吧,我請你吃茉莉香酥餅!”瑀墨再也忍不住,笑道:“茉莉香酥餅就不用了,我要哥哥答應我一件事。”江舟眨眨眼道:“何事?”瑀墨道:“我要哥哥教我這踢蹴鞠的本事!”江舟聞言,知妹妹並非生氣,歡喜不迭,大手一揮,道:“這小丫頭,嚇了我好一跳!好吧,我就把這飛龍奪珠的本事交給你!”瑀墨大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