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湖,名字是父親取的。他希望等我長大成人之後,能代他完成那個從未實現卻又魂牽夢繞的江湖夢。
在我還不知道什麼是武功的時候,我被父親送到山上。山上有個廟,廟裏有個老和尚,這個老和尚後來就成了我的師父。
我的師父是個老和尚,老到沒了頭發,隻剩下一綹花白的山羊胡。不過後來我慢慢知道,和尚都沒有頭發。本來師父想給我也剃個光頭的,可我不幹,隻要見他拿著剃刀我就哭。師父見我哭得很認真,也很賣力,隻好用剃刀刮著自己的腦袋,然後說徒兒莫哭,為師自己用的,於是我又不哭了。
我的師父法號叫緣空,是師父的師父在很久以前取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隻知道師父這個名字。
後來師父也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山藥,我說那還不如直接叫地瓜。師父想想覺得確實不妥,於是又取了一個名字叫五德。我說曾經聽家父說過,豬有五德,師父你罵我是豬啊?師父又給我取名叫思德,我說念白了就是四德,比豬還少了一德,豈不是說我連豬都不如?最後師父給我取名叫江百川,這個名字倒是不錯,好念也好
記,師父說剛才是和我開玩笑呢。
和師父在一起的日子裏,師父更像一個地主老財,我就是他的長工,而且是童工。每天天不亮我就得從床上爬起來,打掃房間、院子,然後伺候師父洗漱,好在師父沒要求吃早飯,如果讓我做飯,師父大概一整天都不想吃飯了,我想最主要的就是我不會做飯。
師父早起之後就到佛堂念經,起先是讓我在旁邊陪著,可師父一念經我就犯困,而且困的不行,最後就在蒲團上睡著了。師父見我睡著了,就用手擰我的耳朵,一邊擰還一邊罵:“江湖、江湖,我看你該叫漿糊!”後來師父每天上午都改教我寫字,於是我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還有師父的名字,以及所有我知道的名字。比如我們這座小廟就叫月洗寺。
中午飯是師父做的,都是青菜蘿卜這樣的素菜,唯一像點樣子的就是紅燒豆腐,可惜師父不常作,所以我天天都盼著師父做紅燒豆腐,就像從前盼著過年可以放鞭炮一樣,也許比盼過年還要迫切,這都說不準。
午飯過後,師父喝了茶,然後回房休息,我卻要在院子的空地上紮馬步。中午最熱的時候,地上的石板都燙人,我心裏很不服氣,正要偷懶的時候,師父卻在房裏說:“偷懶的話,時間加倍。”於是我隻好老老實實的紮馬步,不過後來我一直在想,那時候師父在房裏休息,又怎麼知道我在偷懶呢?有一次我問師父,師父卻說:“不告訴你!”看來老家夥夠陰的。從那以後,我當麵叫他師父,背地裏卻叫他老家夥。
晚飯也是師父做的,通常是一些米粥,或者麵條之類的食物。雖然吃不到白米飯或者饅頭,卻可以吃到師父親手製作的泡菜,也是一道美味呢!用過晚飯以後,師父教我拳法,相比紮馬步要有趣一些,所以我學的很快,師父也說:“還真是塊材料。”
起初師父教我的都是外家功夫,專門鍛煉筋骨皮的架子功夫。後來又教兵器,包括暗器。到了我15歲的年紀時,師父開始教我內家功夫,也就是氣功。除了武功之外,師父還教我一些兵法!這老家夥會的還真多!
在山上的日子看似清閑,實則忙亂。因為除了平日裏的起居、練功、學兵法以外,我還要隨師父給前來上香的香客們做法事,占卜問卦等等。老實說,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些事情,因為那些香客都是那麼無聊。
他們把別人的說的話當成至寶一樣對待,卻不知道,我們就是靠著這張嘴吃飯的。所以說出來的話還不如放出來的屁有味道。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他們來到寺裏多少會添些香油錢,這樣一來就緩解了寺裏的許多日常開支問題。尤其是在我身上的開支,簡直可以用“節節攀升”來形容了。雖說每過半年父親就會送來錢物,可是我現在長得太快,吃得太多,所以半年的錢物用不了三個月就被我消耗殆盡了。
到了22歲的時候,我已經成長為一個精壯的男子漢了。武功、兵法都學得有模有樣,於是師父說你可以下山了。我說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從未離開過。我在這裏很開心,因為除了練功以外,什麼都不用想,所以我不想離開,至少不是現在。師父隻好說好吧,那就多留一日。
晚上,師父破天荒的要我同他一起洗澡。洗澡的地方就在禪房後院的井邊上,那是一眼泉水井,井邊放了一條板凳,提上水來,坐在板凳上擦洗身體。那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看到師父裸露的身體。第一眼看到,我便驚呆了,因為在師父極其消瘦的身體上,有著大大小小不下上百條的傷疤。這讓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