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園子的那條小路,此時已是斷枝、枯葉滿地,放眼望去,滿目瘡痍,破敗潦倒。然而他的心全被亭子裏那道背影吸去,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隨著腳步的漸進,背影也清晰了起來,一襲深紫色的鬥篷緊緊裹著單薄的身子,背對著他坐在石椅上。
在走進那一刻,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不是她。
那人終於感覺到身後有人,轉過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繼而開口道:“貝勒爺怎麼會來這園子?”
他失望地望著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支紅梅上,心中疑惑頓生。她竟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誰?為何會在這裏出現?而且,還會唱那支曲子……
“你是何人?此乃罪臣的府邸,不應該尚有人住。適才,唱曲的人可是你?”胤禛眯著眼打量著她。
並不是讓人一見傾心的美人,姿色也算中等,然而身上散發的氣質卻不同於一般女子。她望著他的神色是淡然甚至是不屑的。還從未有一個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後膽敢如此,尤其還是名女子。
她默默起身,經過胤禛的身側,抬頭打量著他,繼而嘴邊滑過一絲笑意,眼神依舊是冰冷的。
“原來,她心心念念不忘之人便是貝勒爺。自古,女子總是權利和鬥爭的犧牲品。我倒是敢問貝勒爺,這麼多年,當你懷裏抱著其他女人的時候,可是想過她?”
胤禛已經完全顧不得她語氣中的不屑與輕慢,目光緊緊鎖定著她,似要將她看個通透。
“你究竟是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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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道:“我隻是這園子主人故人之女,四年前,我在這裏的職責便是,看管一個人。”
她頓了頓,探究著胤禛的神色,繼而娓娓道來:“開始,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隻是奇怪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為何會被下了死令,拘禁在此,不能見任何人。後來無意中聽到,原來,她竟是索額圖的孫女,且頗得當今皇上的寵愛,是有封號的格格。
然而君心難測,她不知做錯了什麼,封號被罷了,從宮中遣送回來。終日對著四角天空。府中上下對此事都諱莫如深,我也無從探知。還記得,她每日所做之事便是對著一幅畫發呆,時而愁眉不展,時而癡笑出聲。外人都道她瘋了,為了一個人而瘋。誰同她說話也不理會。後來,她便真的瘋了。”
瞥見他攥成拳的手,骨節被捏得發白,她的心中湧上一股快意,繼續道:“那時,園裏的梅花開得最是絢爛。她整日站在梅樹下反反複複唱著同一支曲子,嗓子唱啞了就開始自言自語,誰都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待梅花謝了,她再不曾踏出過屋子。也是從那時開始,她不再進食,原本吃得便不多。後來,連喂都喂不進去了。”
“大夫是如何診斷的?”胤禛寒了眸,她的話,一字字,一句句,如一把並不鋒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反複磨礪著。難以想象,那些日子是如何度過的。
她嗤笑了一聲:“哼,大夫?她是皇上下令囚禁之人,這園子裏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默認了她的自生自滅,誰會自找麻煩為她請大夫?也算她那個阿瑪還不至於無情到棄她不顧,背著眾人請了一位回來。那人隻看了一眼便直搖頭,說是鬱結累積,阻塞了心脈,怕是回天乏術了。果然不出所言,在那之後的不到十天,她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