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何時才能想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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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爾登額回到索府,免不了被索額圖叫到書房責罰了一通,身為女兒家未經允許私自外出,有損於赫舍裏家族的名聲,好在不似上次是醉得不省人事被送回來的。
慕爾登額因了心情好,也不理會他對自己吹胡子瞪眼,似乎在她眼裏,索額圖那副樣子也是有趣地緊。
索額圖見她一副聽之任之絲毫不以為然地樣子,心中的怒氣完全被激起,直接命人將她關進了房裏,一個月之內不準踏出房門一步。
慕爾登額倒樂得自在,不用見到那一張張討人厭的嘴臉。每日呆在房裏練練字,彈彈琴,偶爾也教阿吉達彈著玩。
隻是沒想到一個月不到,西林覺羅氏便去了。
靈堂設在西園,前來吊唁之人不少,卻都是格爾芬同他塔拉氏在操忙。阿爾濟善依舊每日早出晚歸,醉生夢死。阿楚暉來拜祭之時,冷冷地看著一臉不耐煩地阿爾濟善,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慕爾登額忙將他拉到外麵,兩人半晌都是沉默不語。慕爾登額瞧出他眼中的淒楚之色,便想起了胤祥。自從那次南苑之行後,胤禛和胤祥便隨康熙去了畿甸,一直再未見過麵。
也不知他們好不好,也不知,胤禛可有想著她?
“慕爾登額,”阿楚暉望著朱漆大門上隨風飛舞的白幔出神,叫了聲身側的她,“這便是姑母的結局,你見得還少嗎?宮牆侯門,看似富貴榮華,實則又有多少無奈?”
她原本還在惦念著胤禛的心忽而如浸泡在了冰水中,良久說不出話來。直到天上有雪花落下,她才抬起頭,阿楚暉已經離去了。她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看著它們默默落在地上。
其實,最終不過是融化的結局,可是手心,同地上相比,終究是溫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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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慕爾登額脫去了孝服,重新回到皇宮之時,已是鮮花盛開的五月。董鄂因了八月要大婚,遂回了她額其克府上暫住,偶爾才進得宮來。幾個小姑娘如曾經一樣相伴玩樂,日子過得倒也快些。
隻是慕爾登額苦於同胤禛見麵的機會太少,更別提說上幾句話了。每次他來永和宮請安,她都提前眼巴巴地守在回廊處。待他走近了,才裝作不經意地經過,朝他一笑,得到他的回應,又忙著跑開,躲到沒人的角落裏又跳又笑。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每日都數著西洋鍾上的指針盼著他早些來。其他人都道孺思格格喜歡這西洋的玩意,胤禎不知從誰那兒聽說了,更是將自己房裏所有認為她能喜歡的都送了過來。
六月裏,康熙又帶著兒子們去了塞外。這次去的阿哥們不少,成年的阿哥隻有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以及十二阿哥沒去。原本,康熙是要奉太後同去的,因了這次同蒙古親貴的會麵,尚有意與阿霸垓部聯姻。然而臨行前因了太後微恙而至此打消。
胤禩臨去前為慕爾登額帶來一個好消息,他著人幾番查探,終於找到了阿吉達的家人,雖然阿吉達的阿瑪隻是個不足道的小官,家裏並不富裕,可是總比留在索府裏自生自滅的好。
待胤禩回來,阿吉達就可以回到她離開了七年的家,回到父母身邊,隻有這樣才是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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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湖邊,一遍遍讀著信。胤禛的話不多,隻是描述了下草原的景色,以及隱約透露出希望她在自己身邊的心情。她不是第一遍讀了,早已能夠倒背如流,卻還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忍不住拿出來左看右看,仿佛他就在眼前親口說著這些話。
原本,當德妃身邊的小太監安順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將信塞給她時,她還有些驚愕,但見胤禛的信中告訴她,安順是可信賴之人,她便也放了心。然後試著給他回信,不敢寫的多露骨,隻是碎碎念自己一日都做了什麼,竟足有五頁之厚。
每次想到安順拿著信時的表情,她都會“噗嗤”一聲笑出來。
“作何令你一個人也能笑地如此開心?”
身後傳來胤禟的聲音,她一驚,忙將信折好正要藏進懷裏,胤禟已經轉身來到她麵前。
她福身下去為他請安:“給九阿哥請安,九阿哥吉祥。”
胤禟黑著一張臉,沒有叫起,隻是俯身去奪她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團紙。慕爾登額自然不會讓他奪去,死死攥著。
胤禟鬆了手,聲音微怒道:“是十三弟還是十四弟的信?也值得你拿它比命還金貴?若是皇阿瑪要看,你也這般不撒手嗎?”
慕爾登額聞言,也不等他叫起了,起身便走。
胤禟見她如此無視自己,心中更是氣憤,忙追上前去一把扳過她的身子。
“我不管你是皇阿瑪封的格格,還是索額圖的孫女,我隻知道你是那個在盛京初次見到就印在我心裏再也揮不去的人,你是我的狐兒,是我一個人的狐兒……”
“九阿哥,別這樣,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慕爾登額有些害怕他望著自己的眼神。
之前即使他對自己多曖昧,都是略帶玩笑般的口吻,而不似今日,悲傷難過又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灼灼燃燒,似要將她吞滅。
慕爾登額試圖推開他鉗製著自己的雙手,不想,攥成一團的信從手裏掉落,胤禟快她一步撿起,皺皺巴巴地白紙上,黑色的字跡鮮明,胤禟一怔,臉瞬間變了顏色。慕爾登額忙搶了過來,然而下一刻,又被胤禟搶回去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