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皇阿瑪定的。”胤禛皺皺眉,他也不明為何要把姐妹二人分開,想來是德妃或是宜妃都無法同時多照顧三個孩子吧。
胤祥低著頭,沒有說話。手指暗自捏的發白。慕爾登額不忍,撫上他的肩,勸慰道:“其實翊坤宮也不錯的,宜妃娘娘沒有女兒,八格格又乖巧懂事,自然會討娘娘喜歡。雖然離永和宮遠了些,都是宮裏,還是能常常在一起的。”
胤禛見他依舊沉默,緊抿著唇,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淋透,雨水順著頭上和身上流淌,心中雖明白他的哀慟,卻也為他這般作踐自己而痛心,忍不住訓道:“你這是做給皇阿瑪看嗎?皇阿瑪罰你自然是為你好,是你自己不爭氣,竟然在書房睡著了,皇阿瑪向來對咱們要求嚴格,對你更加寄以厚望。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胤祥一下下咬著發白的下唇,抹掉臉上的水跡,倏地起身吼道:“對,我是沒資格恨他,我在恨我自己,恨自己沒用,若不是貪睡挨罰,也不會來不及見額娘最後一麵。可是四哥我倒要問問你,現在那個最該出現的人他在哪裏?他在暢春園不知道摟著哪個女人——”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慕爾登額來不及阻止,胤祥已經倒在雨地上,他雙手撐著地麵,攥緊的右手,一拳拳砸在地上。
悲憤的,壓抑的,傷痛的淚水伴著從心底發出的嘶喊噴薄而出,在這風雨交加的子夜時分,平添了一份淒涼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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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握著傘把的手更緊,心中很是懊悔適才自己出手,可是這也是為他好,萬一讓哪個有心人聽到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想著,他欲阻止胤祥再這樣自我輕賤,慕爾登額忙攔在他們中間,輕聲道:“四阿哥若是真為了十三阿哥好,就讓他痛快地哭一場吧。”
她轉身跪在胤祥麵前,抱住他發抖的身子,“四阿哥說的對,皇上會罰你,是為你痛心,是器重你。你怎能誤解他?想你日日奔波於暢春園和宮裏,衣不解帶地照顧娘娘,長伴於前,我想皇上定是欣慰他親自教導出的皇子孝行可嘉。
而看到你在書房睡著,他的心中也定會心疼的,可是他並不能因為你的孝心而免去對你的責罰。愛之深,責之切,罰並不是不愛,不罰,才是驕縱你,害你。”
她的叮嚀軟語一句句一聲聲響在胤祥的耳邊,他終是不再以傷害自己來發泄心中的憤懣,無力地回抱住她柔軟的身子,澀澀地說道:“你說的我的都懂,可我不是為我自己,我隻是為我額娘痛心,為她不值。”
慕爾登額輕輕搖了頭:“娘娘內心明澈,值不值得,自然能想得通透。娘娘本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她的心裏,隻有你們,隻希望你們都好好地。十三阿哥,你是娘娘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你有責任照顧好兩個格格和自己,娘娘也會在天上佑護著你們。你,能做到嗎?”
“我會。”胤祥鄭重地點著頭。
胤禛看在眼裏,才發覺平日裏那個最善良平和會照顧別人的十三弟,此時在慕爾登額麵前,就如同失去一切依靠的孩童,抓住那棵他認為最堅韌的稻草牢牢不放。
而那個白日裏還曾哭著問自己的小女孩,也仿佛一夜之間明白了許多,甚至張開自己稚嫩的手臂像慈母一般去寬慰胤祥。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時而天真純潔如一般的女孩無異,時而卻又好似比誰看的都通透,這樣的人兒,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接觸,去開啟那顆謎一般的心房。
他單膝跪下,麵對著胤祥,一下下擦掉他臉上的雨水,淚水。胤祥抬頭,迷惘的淒楚神色令他心酸不已,仿佛通過他看到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般,孤獨,無依。
“我不會放你一個人。”他許諾道,對胤祥,也是對自己。
“還有我。”慕爾登額微微一笑,雨水滑進嘴裏,甜甜的,不同於眼淚的滋味,“隻要十三阿哥不嫌棄,我也會伴著你,無論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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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裏的天亮的早,待天際出現那抹魚肚白之時,清脆悅耳的鳥鳴喚醒了她沉睡的眼。她僵直著身子,胤祥的頭抵在她的肩上,他們二人便這樣一直跪著到天明。不知是何時睡過去的,也不知雨是何時停的
。
她轉轉頭,不出意料地看到一旁靜坐假寐的胤禛,而胤禛也睜開了眼。四目相對,她朝他露出疲憊且溫馨的笑,他的笑意尚未劃到嘴邊,便見她重又閉了眼,無力的身子靠在了胤祥的身上。
他的心旋即一緊,對適才踏進院子裏的幾個小太監疾聲喚道:“快帶十三阿哥和格格回房!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