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太後原本被她哄得露出笑容的臉恍惚閃過一絲驚詫的神色，坐在離她最近的惠妃也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難辨。
慕爾登額疑惑的目光在太後和惠妃的臉上流連，直到身側的太監輕輕咳了一聲，她才緩過神，急忙低下頭。
太後穩了穩語調，慢慢說道：“過來讓我細瞧瞧。”
慕爾登額走上前，雙膝跪在暖炕下方腳踏的棉墊子上，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太後娘娘那雙保養得當的玉手，又尖又長的烏金護指上，鑲嵌的紅寶石極為耀眼。
太後拉過她的手，細細打量著眼前冰肌玉骨般地可人兒，那似曾相識地音容笑貌映進眼裏，心裏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太後娘娘，奴婢名叫慕爾登額，屬蛇的。”她回答完，偷偷看了一眼問話人的神色。
即入花甲之年的太後又怎會覺察不出她的小把戲？微皺的眉頭已然舒展，輕輕一搖頭，歎道：“鬼靈精，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性子也是，連回個話都喜歡繞彎兒。”
太後輕撫著她的臉，轉過頭向惠妃說道：“你進宮多年，也算老人兒了，你來看看，這孩子麵善，長得頗像故人。”
惠妃早已緩過神色，附和道：“皇額娘說的是，臣妾聽得老話裏說，女孩兒多半都像姑母。”
見太後點頭默認惠妃的回答，另一側的宜妃則有些坐不住椅子。她雖然已年近四十，卻憑著生養了兩位皇子，且五阿哥是在太後身邊養大的，與太後自然親厚。又蒙康熙多年來對自己恩寵不斷，自是傲氣十足，不將朱顏漸逝的惠妃放在眼裏。
隻聽她朱唇輕啟，聲音不大，已足夠能令在場的人都能夠聽清：“皇額娘，臣妾卻認為，這赫舍裏格格和故去的孝懿皇後更為神似呢，瞧她這一身月白，不正是佟姐姐最喜愛的顏色嗎？昔日，就連皇上都曾稱讚其‘著意聞時不肯香，香在無心處’呢。”
話音剛落，原本對宜妃的自說自話不甚在意的德妃，隨即用探詢地目光打量起慕爾登額，片刻便笑道：“惠姐姐和宜姐姐的眼光真是獨到，將這位小格格裏外看個通透。妹妹眼拙，在宮裏的日子不及兩位姐姐，所以難以比較。不過這孩子，確是個有福之人，著實招人喜愛呢。”
太後對她們二人的話沒有任何表示，而是閉著眼沉思了一會兒，才向慕爾登額問道：“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小丫頭是誰啊？”
“回太後娘娘，她叫阿吉達，是奴婢的額娘收養的孤女，同奴婢從小長在一處，奴婢進宮，怕她不習慣沒有奴婢陪著，所以帶進來一起住些日子。不過請太後娘娘放心，過幾日阿瑪就會把她接回去。”
太後娘娘見她又是一副乖巧謹慎的模樣，喜愛的拍拍她稚嫩的小手說道：“看來你瑪法沒少教你規矩，這‘奴婢’兩個字兒說的還挺順口，你是仁孝皇後的堂侄女，現在又進宮來做伴讀，原是比那些奴才們要尊貴些，以後在這後宮裏就免了吧，不過在皇上麵前該有的規矩還是要遵循的。至於你帶來的人，就先在宮裏住著吧，過了年董鄂丫頭就走了，本來這宮裏能陪我說說話的丫頭就少，多幾個人也熱鬧些。”
“謝太後娘娘。”慕爾登額剛謝完，就聽太監在門外喧道：“八格格、十格格、董鄂格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