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帝姬.(2 / 2)

他自嘲地看看肩上,血已經不流了,他出來的匆忙,沒帶什麼靈丹妙藥,塗上去的藥也沒有太大的功效,傷口處高高腫了起來。

他說:“沒事,不疼。”

她又不說話了,睫毛還沾著細細的水滴,微微顫抖,傅九雲的心也跟著抖,情不自禁想用指尖觸摸那蝶翼般的輕盈。她突然啞著嗓子說:“我這裏有藥。”

她確實帶著許多好藥,乾坤袋簡直比聚寶盆的東西還多,有個小瓷瓶,裏麵裝得盡是指頭大小的白色藥丸,傅九雲一嗅味道便知是上好的傷藥,用水化開兩粒,塗在傷口上,一夜過去傷口就可以愈合。

覃川跪坐在他麵前,替他把外衣脫了,微涼的手指擦過他尺裸的胸膛,傅九雲呼吸驟然一亂,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熱度幾乎要燒灼著她的肌膚。她垂著頭,唇角有個模糊的笑靨,帶著久違的調皮,小聲說:“你倒真是精力充沛,血都流了那麼多,還要做什麼?”

他想做的當然有很多,數不清的多,隻是時間不合適、地點不合適、情緒也不合適。於是隻好萬般不甘放開手,自嘲似的笑道:“……下手輕點,我怕疼。”

她果然就動作很輕,指尖觸在傷處,像微風吹過去,尚未來得及感到疼痛便消失了。傅九雲有些心猿意馬,盼她別那麼快塗完,還盼她用力些,這麼撓癢似的觸碰實在令人心癢難耐。

月光攀上窗欞,他們兩個人的影子絞成一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再也分不開了一般。覃川心底有一種無言的喜悅,還有一種淡淡的無奈。她說:“九雲,你覺得一國的公主,應該是怎樣的?隻需要打扮好看點,儀態擺得漂亮些,在人前顯示皇家威儀就可以了麼?”

傅九雲沒有回答,他好像睡著了,腦袋微微垂著,麵容被陰影籠罩。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人告訴過我。後來大燕滅了,先生和我偶爾回去探望了一次,那裏到處以妖為尊,隻因為天原國信奉妖鬼之王。那些普通的子民每年都要向上進貢人菜……你知道什麼是人菜嗎?就是把人當做一道美味佳肴送給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們。很荒謬是不是?可它是個活生生的事實。”

“回去之後,我一直在想,以前我是大燕的公主,受萬人景仰,到底是憑了什麼?我又為他們做了什麼?我到底有沒有資格被我的子民們曾經那樣擁護?”

“……你說,我用魂燈魂飛魄散永生永世受苦,不值得。對覃川來說,確實不值得,她隻是個普通的沒有親人的姑娘。不過在成為覃川之前,她先是大燕的帝姬。在帝姬的心裏,這是千萬分值得的事情。”

藥塗完了,上好的傷藥,裏麵加了一味戲仙散,顧名思義,就連神仙不小心著道也會不知不覺陷入沉睡,雷打不醒,足足睡上五個時辰才會自己醒過來。原本她是打算在香取山走投無路的時候派上用場的,想不到居然會用在傅九雲身上。

覃川替他穿好衣裳,小心把他放倒睡在枕頭上,看著他祥和的睡顏,心裏有許多話想說。想告訴他,放猛虎咬他隻是一時氣急,並不是想殺他;還想說,在香取山的日子,因為有他,還有翠丫那些可愛的人,她才能真正笑出聲,好幾次在夢裏遇見過他,那時的心情是久違的輕鬆愉快。

她還想說,他要陪著她,實在是很美好很貼心的諾言。

還想說……

想說的話真的太多,隻是都說了,她就要舍不得。她曾想過,熬過這些年,該死的時候就可以解脫了。可是最後這一年,她過得很美好,所以她現在已經滿足了,至少不是滿懷解脫的怨氣離開。

在即將到來的死亡麵前,怨恨與糾纏,愛慕與憧憬,都變得鴻毛般輕。她一生一世的那些幸福,已經終止在此。

覃川將乾坤袋裏的魂燈取出來,他憑著附著在魂燈上的精氣神可以找到她,隻要消除掉就沒什麼問題。

取符紙,沾血畫符,貼在魂燈上。這樣就是真正走到天涯海角,他也找不到了。

換好衣服,她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傅九雲,似是依依不舍。被傅九雲打傷的猛虎躲在暗處不滿地吼叫,它現在隻剩一些斑駁的光點,需要三天的時間才能恢複如初。它在惱怒她磨磨蹭蹭,大約是因為被傅九雲一掌就打傷了,不服氣的很。

放了兩隻白紙喚出的小小靈獸守在他身邊,以免出現什麼意外。覃川看了他最後一眼,終於決絕地關上房門。

這一次,是真正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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