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四席先生(2 / 2)

即墨予漓立在一旁,不住地搖著頭,殉情麼,他的指頭在飛速地移動,在最後一根小指上堪堪停住,看來,這樣的災禍,是避不開了,晉國公夫人,晉蘇氏長玉,天元二年春卒於晉國公屍身運回之時。

哎,可悲可歎,有貞烈之妻所陪,也不枉來世一遭了吧,菩薩,原來有些情,不一定是得到最為美好,而是生死同穴才最美。

踏上鬼獄之時,就不再是孤單的了。

他跨了兩步上去,“在下是小姐的新任四席先生,有在下在,必不會讓小姐有苦。”四席麼,師父變成四席,是降了一些輩份,還是新的身份。

“有勞先生了,若兒……”婦人看著晉若殤,新任的先生有多少才華,她現在也沒有力氣去詢問了,但看麵前的這個男子,儒雅非凡,必不是池中之物,有他在若兒身旁,她也會滿足了。

婦人閉了閉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便就踏進了大殿之內,那背影,單薄而又肅索,在白雪落下的時候,勾起心頭那潛在的悲傷。

晉若殤張了張嘴巴,卻隻聽到啊唔的聲線,這樣壓抑太深的悲傷存在心底已經快要湧出來,卻隻奈何她喊不出聲。

她握掌成拳,渾身開始發起抖來,即墨予漓卻在一旁開口道,“你可願意修仙?”他沒有辦法改變,那麼,一切就全交給阿若自己決斷。

修仙。

凡人尚且被宿命捉弄,修煉成仙,隻會更添一道傷口,更何況,她從來不信神靈,神靈若存在,必會護得她家人的一方安寧。

而不是在她承受著這樣的苦痛之時,還遠在天邊看著,天神神仙清明,不會再被情愫所困擾,那這樣的仙,修起來又有何意義。

她堅決地搖搖頭,有些抱歉地看著即墨予漓,但即墨予漓隻是點點頭,阿若從來不喜歡修煉成仙,因為鳳綾仙子身負仙子之職,也行事卑劣,以至於這樣的感覺在阿若的心裏,存了很大的一些陰影。

不想成仙,在他的情理之中,其實修不修成又有什麼關係呢,阿若的身體裏頭,原本就有天神的血統。

他問出口,隻想要告訴阿若,天神尚且無法做到的事情,落到凡人的身上更加難上青天。但阿若就是阿若,從來不願意被勉強,從來是由著自己的性子。

“還是沒變呢。”即墨予漓燦然一笑,這一方笑顏,竟然讓純淨的白雪都失了純潔之光,萬丈的紅塵,也及不上這樣的微笑吧。

麗如夏花,淨如白雪,也不過如此了吧。

晉若殤立在這白雪飄零之中,看著自家大殿上頭的那塊木匾,‘精忠報國’四個字是這樣的威武而又莊嚴,這塊匾,還是君王登基之時送來的,意是表彰父親大勝南唐之後而親手題的名。

父親一生忠君報國,從來沒有想過要震主,隻是嗬,有戰功在那裏,還有父親手上的兵權,都是預示著一個結果,君上心疑,萬般不會相信任何人。

那這四個字在此時,就顯得太過於諷刺了,送這四個字的時候,君上可曾會想到自己有一天將這精忠報國四個人拋於腦後呢。

晉國公這個職務,對於父親來說,不過是束縛枷鎖,在他想要放下的時候,那上頭卻已經落滿了鎖,再也沒有人能夠幫著父親將之取下來。

她垂下眼眸,有珠淚溢出了她的眼眶外頭,被寒風一吹竟然讓她感覺到刺痛之感,其實又有多少人明白,眼淚在流下來卻喊不出來的時候,是多麼讓覺得絕望嗬,她多想,多想親口喊上他們一聲爹娘嗬。

天元正年的這個冬至,是這樣的冷,是這樣的慘白無力,她身形不穩,這些壓抑在她心口上的疼意,讓她吐出一口腥紅的血來,紅與白,原來才是最觸目驚心的啊。

她不能開口說話,是因為她的身上得了一種病,一種心口不斷灼燒的病,就好像她的靈魂缺了一道口子那般。有病,有病嗬,她不是健康的姑娘,所以,父親沒有必要為她,而不能活著回來。

即墨予漓微微一動,也不敢動手碰她,她的靈魂還未恢複,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呢。

百花盛開之際,一切,許是都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