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街上已經有了冷意,就算旭日初升,可陽光照下來也是冷冷清清的。
我放在兜裏的手機一震,是李梅給我發的短信,很長。
那天我走之後,肖從亮就消失了,真正地整隻鬼在陽光下,在李梅前麵化為了齏粉。他消失之後,李梅手指上的傷痕就消失不見了。
他們的冥婚斷了。
李梅說,她現在狀態很不好,想見我一麵。
我看了看,旁邊正好有一家奶茶店,就把位置發了過去,李梅說她很快過來。
這家奶茶店我從來都沒注意過,跟我印象中要麼清新田園風要麼古色古香風的大多數茶樓不同,這家奶茶店走的是暗黑頹廢係,連門頭都畫著黑色的鬼臉。
嗬,鬼臉。
正好符合我現在的心情,我自嘲地笑了笑,推門進去。
門口掛著一串潔白的風鈴,在我推門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店裏麵很暗,或許是清晨沒什麼人,就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廊燈,廊燈的燈泡外還用黑色的緞帶一圈圈地裝飾著。
店裏頭有淡淡的檀香味,吧台後麵坐著人,還好正在營業,我看了眼茶單,點了點說:“兩杯碧螺春,在這喝。”
我把錢放在吧台上,找了個沙發,就把自己整個人砸進去癱著。
裏頭雖然沒有什麼響動,沒多久還是有個打扮很隨意的人送了兩杯碧螺春過來。
我也沒喝,就躺在沙發上。頭腦和心都是空蕩蕩的,很無力,可轉瞬想了想李梅,她並不比我好到哪裏去。
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不,鬼在麵前化為齏粉消失不見,她才應該是最痛苦的那一個吧。
“孟婆湯茶館。小憐,你是故意的嗎。”一個嘶啞的聲音在我麵前淡淡響起,我抬起頭,就看見形容憔悴的李梅拎著包在我麵前站著。
“我沒注意。”我的狀態看樣子比她好不到哪裏去,因為我們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悲涼,所以她也沒理會我,徑直在我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慘笑著舉起自己的手指,說:“傷沒了。”
我握住了自己的手指,那裏光滑細膩,可我知道那裏隱藏著一道傷口,提醒我,我和葛淩還有著無法切斷的冥婚契約。
“節哀。”我隻能從嘴裏頭蹦出這兩個幹巴巴的字眼,顯然李梅現在也不需要我言語上空洞的安慰。她沒了往日的潑辣和鮮活亮麗,隻剩下了憔悴和枯槁,她一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說:“阿亮去了,我的魂燈也滅了一盞。”
“魂燈?”我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的左肩,那裏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燈。
“你看不見的,但我能看見,因為阿亮死了,他死之前用所有的力量保住了我的兩盞魂燈,另一盞卻是保不住的。”李梅搖了搖頭,對我說:“其實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恩怨了,我今天來找你,隻不過是不忍心看見你步我們的後塵。”
李梅說,人有三盞魂燈,兩盞分別在肩膀兩側,最主要的那盞在眉心。而鬼的陰氣會漸漸讓魂燈熄滅。本來人與鬼就是兩個世界的存在,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同鬼定了冥婚的女孩……
“阿亮說,鬼留在世間都是因為有執念。隻要他的執念了了,就能回陰間去了。”李梅沉沉對我說:“你不愛他,就要找出他的執念,幫他了卻。”
我苦澀地搖搖頭,端起茶喝了一口,分明是清香的茶,到了我嘴裏卻滿是苦澀。
我能怎麼跟李梅說?跟她說葛淩的執念就是我?
葛淩他,就是個瘋子……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有口難言,李梅的神色也是晦澀,她喝了口茶,將自己縮在沙發裏:“小憐,你……最好不要愛上他。”
“我跟阿亮,在他沒死之前就已經在一起了,所以我不在乎。可你也看到了,人鬼在一起,無論多麼相愛,都隻有著一個下場。鬼魂飛魄散不得超生,人也生不如死。”李梅垂著頭,好像陷入了回憶中:“我也就隻能跟你說這些了,什麼潑辣,什麼強勢,都是我裝的……我想讓自己強大,好能接受他總有一天會走的事實,可我還是做不到……”
她臉上流下一滴淚,落入她捧著的茶杯中,騰起一蓬水霧。淚色赤紅,是傷心到了極致,連我也心有戚戚焉。
“我要去找個先生。”我疲憊地揉了揉頭,喃喃道:“你說得對,他已經死了,他是鬼,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話音剛落,我也是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葛淩紅著眼發怒的模樣還停留在我的眼前,讓我從心底怕他。
這種畏懼似乎從第一夜開始休存在,以至於我一想到他,就渾身冰冷,忍不住顫抖。
鬼嬰的失蹤,更是會成為我們之間的一道深刻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