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伯特認為,曼斯菲爾德最近變得愈發的不可接近了,這肯定不僅僅是因為他作為四名新兵的教官一直以來都是以“那副模樣”麵對他們,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這方麵海因應該更有發言權,畢竟是四個人之中唯一一個不太容易被責罵的家夥,曼斯菲爾德願意送給他兩個字的命令而不是像對待艾爾伯特一樣通常隻用一個字滾。但是海因似乎對沉浸於他的魔法世界更加熱心,即使是在這不算舒適的旅途中,他也一直在拿著本魔法書勾勾畫畫——這點就沒有大姐頭有趣,雖然因為比他們早來了沒幾天,茜一直以大姐自居,但是艾爾伯特在權衡過這個沉悶的隊伍中隻有她一個人可以和自己正常的交流之後,就欣然的接受了這個說法。在議論和抱怨曼斯菲爾德這件事上,兩個人可以聊一整天。至於最後一個,躺在那裏睡大覺跟隊長莫名其妙的有些相似的小胖子弗朗西安,恐怕跟他提到曼斯菲爾德這個名字都能令他雙腿發抖,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除去被曼斯菲爾德勒令乘坐相比較而言更加枯燥的馬車,而不能像他的前輩們一樣策馬急行之外,一路上的風景還是十分怡人的,畢竟卡西平原乃是大陸知名旅遊聖地,尤其是在夏季,不落夕陽的大名當之無愧,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埃落凡尼帝國人,艾爾伯特還從未到過這個帝國西南的小國卡西。茜倒是來過,她是歌姬艾爾莎·愛爾蘭的忠實擁躉,早在上一次彩虹祭的時候,便偷偷摸摸的從家中逃出,領略過卡西的美麗風光了。
隻是這次來此的身份大不一樣,四個人如今是蓋沃魯姆近衛團的“新兵”,現在正準備執行一個讓茜很是興奮的任務——護衛艾爾莎·愛爾蘭公爵。
蓋沃魯姆近衛團是個曆史悠久的雇傭兵軍團,悠久到恐怕隻有曆任團長才知道這個組織出現於什麼時代,這個曆代人數從未過千的軍團在大陸上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影響力。它由一個個十人左右的小隊組成,總體上分為三類小隊,其中執行小隊也就是司職戰鬥的隊伍以千色草的顏色命名,共十八個,艾爾伯特他們所在的是第一分隊純白,隊長是大名鼎鼎的蓋沃魯姆近衛軍副團長本·休斯。
蓋沃魯姆近衛團的三大招牌之一的本·休斯,絕對不像外人所描述的那樣,站在那裏都會散發出“斬風流派第一騎士”或者是“鶯歌劍聖”的強者風範,曾在鄉野流傳中或是《山瑞斯風聞》上迷倒萬千少女的本·休斯此時正如一頭斷了翅膀的候鳥一樣伏在他那匹名叫斯隆的年邁長尾馬上,從斯隆那故作正直和不時流露對主人的嫌棄眼神上一點也看不出它作為大陸傳說中配角所應有的驕傲。即使是被《山瑞斯風聞》稱為“山瑞斯金裝”第七名的蓋沃魯姆騎士甲,放到休斯的身上也變得如同一塊髒兮兮的破布掛了幾塊鐵片,隻能依稀的從披風上看清蓋沃魯姆那標誌性的由千色花、荊棘草和劍齒木組成的黑色團徽。比起來旁邊這位艾爾伯特的親叔叔奧芬巴赫,正常人沒人會覺得這個家夥才是就是鶯歌劍聖本·休斯。
奧芬巴赫雖然實際年齡和休斯差不多,卻看起來比休斯年輕,烏黑的長發束成一個馬尾自然的甩在身後,蓋沃魯姆紅黑色的騎士披風被他瀟灑的披在一側,露出牽著韁繩的右手,麵龐俊美如精靈,像是少女一樣的臉廓配上纖細而溫柔的目光,完全是一個不會讓人在意他年齡的貴公子。
兩名中年男士的身後,是一尊三人高的土元素巨人,正邁著它那緩慢而沉重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行進著,在元素巨人方方正正的腦袋旁邊,坐著一名女魔法師,她側坐在大塊頭的一邊肩膀上,一雙纖細的長腿微微在身側盤起,露出****著如玉石般的雙腳,身上嬌豔的血紅長袍伴著縷縷微風飄揚在空中,領口處一塊明亮的紫色寶石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絲線懸掛著一樣靜靜的垂落在她的胸口前,長袍是沒有兜帽的蓋沃魯姆製式魔法長袍的樣式,有著幾乎擋住半張臉龐的衣領,衣領內外都刻印著若隱若現的摩索瑪利亞文字。在被衣領遮住看不見的地方,是一張略有些嬰兒肥的白皙鵝蛋臉。五官小巧而精致,沒有北部山瑞斯居民們標誌性的深眼廓,卻是一雙複古的、像是在雲煙王朝遺留下的畫中女子那樣美麗的丹鳳眼。女法師的名字叫安妮·卡薩因,不要被她美麗的外表迷惑,時年二十六歲的她就作為一個戰鬥法師得到了《法師塔》“極光”的稱號,在她遠未成年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的時候,在阿達撒競技場上一場未敗奪得冠軍的場景至今還烙在很多人的腦海裏。
此時的安妮,正一邊撫弄著自己被風吹散的粟色長發,一邊給瑞德——曼斯菲爾德的寵物血梟——喂食,還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低聲說著什麼。
“所以,你們也覺得是他?雖然本以為我們不知道,但是經曆了那件事兒,我是不會自以為殺死了他的。”
安妮當然沒有在自言自語,一個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從土元素背後的陰影處飄出來:“安,一提起他你的情緒就會變的不穩定,格洛巴洛克的確是感到十分的不安,但這不代表一定是他在作祟。而且團長認為就算真的是他,恐怕背後也有著更深的背景,甚至不光是光與影之城或者阿雷卡姆聯盟。這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實際上知道事實的人絕不會隻有我們這些人。你必須保持冷靜,團長走了之後還要靠你領導蓋沃魯姆,你不能一直被情緒影響自己的判斷。”
“唉!”安妮皺了皺眉,又警覺的看了眼前麵兩個姿勢迥異的劍士,發現二人沒有什麼反應,才繼續說道:“帕老爹,我……關於我這件事兒真的不用再考慮考慮嗎?我是說無論是曼斯菲爾德還是齊力,都比我更適合領導以後的近衛團,而且本也不可能一輩子這樣……”
“奧洛巴洛克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你應該知道,安。”那聲音打斷了安妮的話語,然後頓了頓,“快到地方了,記住,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
安妮露出了一瞬間苦澀的神情,但還是同意了這個說法:“我知道,隻是這樣對他們太不公平了……”
之後,那個聲音也沒有再傳出,一行人靜靜的走在埃落凡尼帝國大道上,天色已經漸漸變成了卡西平原特有的紅色。地處大陸中部的卡西平原,獨享了雙日的饋贈,擁有著永遠不落的太陽,尤其是在夏季,每日十八個花時都掛在天邊的夕陽美不勝收,若是來時恰逢彩虹鯨在馬山海峽遷徙,那麼恭喜你,你可能在無意中參與了幾年才能碰到一次的大陸盛會——彩虹節。
彩虹節最初的時候是卡西平原當地人的一項傳統節日,由於卡西城臨海而建,後麵就是橫穿山瑞斯大陸腰腹的馬山海峽,每過數年,彩虹鯨都會依照習性順著艾拉季風從西到東沿著馬山海峽橫渡山瑞斯,直到卡西城所處的港口,此時的海道分為了兩個方向,一個是繼續向東流向大陸的另一側勒布海灣,另一個則是往東南方向到達愛麗希米亞托蘭森林環繞的林心湖戈爾湖,彩虹鯨會在此處分開,那時懷孕的雌鯨將離開鯨群前往戈爾湖誕下新生的幼鯨,年邁的彩虹鯨們也會回到這個它們誕生的地方等待逝去。故而在卡西城的港口,順流向東的青壯鯨群會用歌聲向離開它們的同胞們告別。對於祖祖輩輩生活在卡西平原上的人們來說,站在海邊聆聽海洋奇跡彩虹鯨的歌聲,聚在一起向過去告別,為未來許願,是一個流傳了很多年的傳統。
這種傳統在最近十幾年的時間才開始演變成整個大陸的盛事,其原因正是這位被人成為彩虹歌姬的女公爵艾爾莎·愛爾蘭大人,作為卡西公國第三十二代繼承人的她同時也是一位繼承了先祖血脈的卡西歌者。愛爾蘭家族早在雙日之亂後就開始在卡西平原上繁衍生息,一磚一瓦的建造和發展起來了如今的卡西城。後來,本隸屬於埃落凡尼的卡西行省在第一次帝國變亂中獨立為卡西公國,一直延續至今。正如卡西公國中立溫婉的對外政策,在人丁稀少的愛爾蘭家族中,女性常常因為覺醒先祖的“歌者”血脈而領導整個家族。相傳雙日之變後聚集在卡西平原上無家可歸的人們,正是由於聆聽到了那一天愛爾蘭家族的始祖和彩虹鯨悲戚又充滿著希望的歌聲之後,才決定在這片美麗的平原上安家落戶。在眾多安於卡西城小小城廓的卡西歌者中,艾爾莎的美麗和她富有傳奇的經曆讓她與眾不同。
現今33歲的艾爾莎·愛爾蘭公爵,在十幾年前還未繼承爵位的時候,和自己的六位閨中密友籌劃並實施了一次環繞山瑞斯大陸的旅行。她們搭上倫博薈巡遊樂團的行伍,跟隨著倫博薈的行程行遍了大陸上各個角落。至於為何本該被樂團奉為貴賓們的幾位大小姐們,突然變成了需要為倫博薈的生死存亡拋頭露麵的演奏家這一大陸之謎,坊間有著無數的傳說,可惜任何一個都從未被倫博薈或者當事者承認過。無論如何,當倫博薈從四處巡演回到埃落凡尼帝國的時候,艾爾莎·愛爾蘭就已經是舉世矚目的“彩虹歌姬”了。在倫博薈準備進入帝國金都的那一天,偌大一個金都萬人空巷,千百萬的居民聚集在南城和城外的長垣廣場上,在人山人海的擁擠下苦等半日,隻為一睹艾爾莎·愛爾蘭的風采。本已建製龐大的倫博薈巡遊樂團更是因為各地王公貴族行伍的陪同而在金色大道上綿延數百行*,無數舉手投足間便可影響大陸局勢的達官貴族,無數正在創造傳奇和尚未創造傳奇的大陸青年才俊,皆如陷入初戀的少年一樣,隻為了多看一眼心中的女神。大攝政王奧爾巴赫和沙丕思帝國皇子賽克隆甚至拋下了祖國如火如荼的戰爭,在路上一碰麵就火急火燎的達成了停戰協議。埃落凡尼的現在的孿生國王迪貝利烏斯笑稱,那一天的金都簡直就像同時召開了白果會議、天穹評議會和聖阿達撒決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