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趕去的時候，就見著紫青安詳地睡在石床上，雙手合在胸畔，青白色的麵孔微微有些扭曲，卻還算平和。他的外衣給了太安，隻著白色中衣，看著倒覺得聖潔。
太安一步進屋，開始不知道他身死，見他那樣睡著，還覺得高興：“可算趕來了。”
清煙跟在他身後，隻見了一眼眉就皺起。連忙拉住太安：“太安，這位公子怕是……”
太安上前見了他的臉色，自己的臉色就白了，慌忙上前去搖晃他，探他鼻息：卻已是逝去多時，臉龐已失了溫度。
這一來，倒叫太安傻怔住了。
“我，我不知道他會死……”她抓著清煙的衣服懇切地說，“雖然我真的有好好討好他，想他放我走，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會死。”
清煙把她摟在懷中，慢慢順著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我……我知道紫青人最好了，他也真放我走了……可是他怎麼會……不會啊，三公子不是對他很好麼？”太安仰著頭，茫然問。
清煙拾起掉在床角的小瓶，收進腰間口袋裏。
對清煙而言，飛遷飛語是親人，就是知道他們對太安不利，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他們。和他們再不往來麼？尋釁鬧事麼？……都是一家人……
“太安，你要報仇便去，我做你的後盾。”
華山派李晚華聞訊匆匆趕來，來的當天就把太安接走了。
太安一見娘親的臉，一腔的憤慨憂傷頓時化做害怕。李晚華指東說西，她半個字不敢說，縮著脖子挨罵，末了等娘親罵得爽快了，才又是兩包眼淚，又是傷心控訴……李晚華領著她，一聲聲地冷笑：“我華山弟子哪能叫人這樣欺負？先跟我回去，這個仇咱們是要報的，不過先等上一等，先去華山看看，你掌門師公和一班師伯師叔因了你的事幾個月沒好受過，先回去跟他們見個禮，再商量這報仇的大事。”
那年十月，清煙去華山的時候，闊葉的大樹紛紛落著葉子，走在風裏，落葉就在他身邊打著旋兒。又到了當年見小太安的大樹下，那樹幹粗壯，這些年過去了，景色卻依舊，隻半樹的葉子落了，樹下一圈的金色葉子。
太安不知道他來，自然不會守在這處。他邊走邊笑著，路上遇見幾個青衣挎劍的小小少年，正三五一群地圍著比劍。看他們那一板一眼的嚴肅模樣，清煙就想起太安來。
“你們幾個啊……教了幾遍了？”一個聲音從前麵傳來，那麼熟悉……清煙的心一跳，悄悄躍上一棵大樹，俯看下去，十多個小小少年圍著一個極清瘦秀氣的少女，他們年紀差不多，卻都是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樣，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她又使了一遍劍招。
那少女雙頰緋紅，額頭上鼻尖上都是汗水。她一遍使完便抱著劍好整以暇地看著各位：“都練著試試，看我做什麼？”
那些少年都舉著劍描摹起來，太安這裏走走那裏看看，遇見使得不對的就訓幾聲，要遇見那些死不開竅的，便撫額長歎，唉聲歎氣，看起來比那些人還傷心。
清煙坐在枝頭，看著她豐富的表情直笑。
太安雖然不耐煩，卻認真地教著，一招簡單的劍法她演練了十數遍，有快有慢，有聰明些的已經會了，有笨的，會了這個忘了那個。
“我怎麼就是你的師傅呢？”太安傷心地說，搖著頭，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
“師傅，我……”笨拙的少年低頭呐呐。
“算了，你找個師兄帶著，劍法你不是不會，是沒有融會貫通。也別難過了，剛開始練都是這樣的。”太安又安慰起他來，笨拙地拍他的肩，“師傅大仇沒報，以後還就靠你們這些好徒弟呢。”
清煙直等到日落西山，太安的徒弟們收工回山，這才飄然落下。
“太安。”
“咦？”剛剛還一副師傅模樣，昂頭挺胸的太安見了他，先是驚訝地睜大眼睛，想了想，臉色更紅了些，頭就垂下去了：“你怎麼來了？”聲音小小的。
“我們去後山吧。”清煙見她的徒弟們沒走遠，都悄悄地回頭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