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隻又聽到身邊有一個女子在低唱:“君似飄蓬萬裏,我若流萍卅載,交結是奇緣。漢天朝下,相逢何必問前生?
可笑當時明月,暗哭從來別後,一累謝塵事。暖風歌處,無心誰使紙煙涼?
冷眼君曾自倚,率性吾難自惜,高處豈無哀?漢宮夢裏,誰人還記墨雪琴?
扶鬢青絲已白,照影雙瞳漸暗,獨坐一冷夜。憨心癡眼,飛雪夢外隻平常。
這歌聲卻如一條靈蛇般竄入身體,攪得人的思緒淩亂起來。雙手隻不覺的扯起身邊離我最近的那個衣袖來。
而後便感覺有一根冷硬的手指慢慢伸過來,從我柔軟的指尖慢慢的爬到我潮濕的手心,這是一雙讓人安心的手,此刻,握住了我顫栗的手,也扼住了我混亂的記憶。
朦朧中,傳來隱隱的斥責聲,是那個青衣老人,是他,那個匈奴男人說他就是東方朔?
”老人家我看,這世上再硬的鐵漢,隻怕也難敵這般的繞指柔,更何況是你這個不諳事的霍家小子!“
我不禁苦笑,既不諳事,又怎麼可能會懂呢?
“師傅方才說她,並非漢天朝之人?”
東方朔竟然是霍去病的師傅,這一點可真是聞所未聞。隻覺霍去病愣了一會,口中再度的猶豫,而他的手也有些顫抖,他又在懷疑我是個奸細了麼?
可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隻為了再次換回一個奸細的下場麼——
“她身上的特質,確實不像一個漢天朝女子,但也不絲一個外邦女子,不過,小子,你可知情感之事並無道理可言,你若在乎她,又何必如此在意她的身份?”
人家老人可都比他有情趣多了,至少還知道感情是不分國界的,當然,我並不能確定,感情是不是真的不分時空。
因為在兩個時空裏,人的感情觀念實在太過懸殊。
“但,我很怕見她“他的聲音有些冰冷。我的心,也在這一刻變得冰冷。
“小子,你瞧這姑娘蒼白的臉上又有了淚痕,想來,你這番話真是傷了她的心”老人幽幽的歎息傳來。
便感覺他的手突然鬆開。
”莫非,她,醒了?"
”
瞧你六神無主地模樣,怕見她卻又想見她,不是麼?“
便聽到霍去病口總露出一種複雜的感情來。
”師傅,可能開一方子來醫治去病這般怪病?”
霍去病,竟比我還遲鈍麼?
“你這急死人的霍家小子,可知醫你這病的方子老人家我是絕然開不出的,你這病還是找他人幫你去吧”老人的聲音竟帶著童子一般的調皮之意。
而且,似乎是故意要說給我聽得。
“天下還有誰,竟還要比師傅您更懂開方子?”
他不禁驚歎,大概這個人以他的情商是一輩子都想不出來的。
“這人此刻不就在躺在你懷裏麼?”這東方朔果然十分幽默怪異。
“師傅,你——”明顯感覺霍去病的身子在發顫,卻又苦於不能放下我,便有些微微發燙起來。
“瞧你這模樣,倒比那新嫁娘更嬌瑟了,美人在懷,你莫不是要當一輩子清心寡欲的柳下惠麼?”老人的聲音變得更加頑皮。
霍去病忽的抖了一下,差點把我給抖醒”我隻是見她,全身發寒一臉痛苦,所以才——“
”我認識的霍小子可從未這般吞吐過哦?其實,你們既已結為夫妻,這事也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麻,老人家就又該來喝酒了,哈哈哈——“開開玩笑就罷了,不需要說得如此直白吧,可靠在他的懷裏真的很舒服,充斥著一種甜蜜的氣息。
這是第一次,能夠如此靠近,是不是?
可就算他現在的溫柔是暫時的,我仍覺得好窩心,甚至覺得自己身上所受的所有傷都是有價值的。
”但,師傅可是忘了一個人——“霍去病的聲音再度猶豫起來,而那老頭的聲音卻又及時地蓋住了這般的猶豫。
”你好好陪陪她,老人家就不在這裏擾了你們二人的雅興了,哈哈哈——“卻聽他慵懶的說道。
很識相的一個人,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果然是這一行的高人。難怪能夠博得高居在上的君王的賞識。
可是,霍去病口中的那個人,又是誰?
終於,在我覺得眼皮再不活動一下一定會從此定格在這個狀態之下,我緩緩地睜開了眼。
然後,不可避免的對上了那雙烏黑閃亮的眸子。細細的凝望著他此刻的臉,鮮明的棱角,並不算特別英俊,但卻有一種淩厲的帥氣,微長的睫毛染了微弱的光,襯著那雙眸子中唯一的亮點,忽閃忽閃。
半晌,他見我盯著他看得正是入迷,竟又有瞬間的顫栗,然後,猛地將我放下,震得我差點又昏過去。
不過,幸好我心智清明,我知道身邊的這個男子還是一把未鋒利到極致的刀,甚至現在還有點鈍,我並不期望,也不敢期望,它的誓言,以及誓言過後的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