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火是如何起來的,他也不知道葉清溪怎麼會衝破重重警戒,進入他的大帳,睡夢中,他聽到劈哩啪啦作響,他方才醒來,他高聲而叫,卻沒有呼應,他有點慌了神,這時陵安也穿好衣服,火光隱約中,卻見監禮官已經拿著劍衝了進來,他隻道他是個監禮官,卻從不知道這個監禮官竟會有這麼高的武功。在濃煙下,這個監禮官很快地分辨出他的方位。自己手無寸鐵,被陵安枕的胳膊也陣陣發麻,他心暗道不好。他看見陵安纏住了監禮官,他在節節敗退中摸到自己懸掛在大帳的劍,他調整好身體,一劍刺出,監禮官一個後退,讓他欣喜,他以為有機可乘,卻不料,監禮官躍過陵安,跳至半空,向他掃來,正好踢到他的手臂,他手臂一麻,好不容易才穩住手中的劍,讓它沒有落地,他剛站穩,監禮官閃電般劍鋒朝他當胸刺來,一個白影撲了過來,替他擋下此劍。
他心痛大叫:“陵安——”
陵安痛苦地對葉清溪說:“葉清溪,請你饒了大王,大王,你快走。”
葉清溪叫了聲:“公主——”伸手接住胸口流血的陵安。廉布借著紅色火焰,看著陵安緩緩倒在葉清溪懷中,淒烈地又叫了聲:“陵安。”
然後提起寶劍,劃開大帳,狼狽地逃了出去。
葉清溪抱著陵安追到劃痕前,陵安用僅剩的一點氣力掙紮著說道:“葉帥,請葉帥原諒,陵安既已嫁給大王,就是大王的妻,從陵安出了陵京城那刻,陵安便做好了死的打算。”
葉清溪借著外麵的火光凝視著陵安,見陵安如冬日暴風雪來時,掛在枝頭的最後一抹新綠,淒冷而又孤單,他放下繼續追殺廉布的念頭,陪著陵安。
陵安喘息一會,又繼續說道:
“廉布就是隻翱翔在藍天的雄鷹,相信不久廉布手上便會有一支更強大的隊伍產生。梟雄就好象嵌入大康的一枚楔子,陵安雖死,卻讓大康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外敵永遠環伺,陸景啟再不警醒,那麼大康隻有被滅的份。想必陸景啟此生是不會睡個好覺啦。”晶瑩淚珠從陵安眼角滴下,是的,對於這個父親傳下來的江山,她愛著,恨著;恨著,愛著。
所以她救著,毀著,期待著。
“此事葉帥若不好交差,可把陵京的屍首帶回紫清城,隻是母親那邊,請葉帥替陵安瞞住,讓母親有個好的晚年,陵安也就心安了。”
“請公主放心,下官記下了。公主,公主,你醒醒呀!公主,公主。”葉清溪晃動著陵安,在火光的映照下,葉清溪見陵安緩緩閉上眼睛。
是的,陵安做夢也未想到,在她生命的最後六天裏,她會愛上這個讓她故國家園傾的敵人——廉布。是的,在這六天裏,廉布把她捧在手心,愛在心尖,眼光隨她轉,深情隨她起。這麼多年冷靜而寡淡的生活,她早已忘了愛與被愛是怎麼回事,她隻記得恨,她恨她無聊的歲月為何那麼長,她恨她為何生在無情無義的帝王家,做這個無聊已極的公主,她恨她即使貴為公主,她的母親仍在天牢,日日受苦,她恨得心頭浸血,夏日如冬,可是她遇到了廉布,遇到廉布她才覺出生命的美好,新婚之夜,她在廉布之上,就象是小時候父皇帶她騎馬馳騁在大康國土上,天上的白雲朵朵在她眼前;草地迤邐如綠綢緞在自己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