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雲瑤微微點頭,便真的放心睡去了。
並不是她大意,或者怎麼樣,而是因為她覺得,她的命早已經不由自己做主了,這一路上會遭遇什麼,她早已全然不在意。
不過是……既來之,則安之罷了。
然而,誰也不知道,就在這堆火光不遠處的大樹後麵,潛藏著一個人,他關注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可是卻悄無聲息。
他就像是與黑暗融為一體一樣,甚至連呼吸都那麼微弱,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端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終於離去,穿過這片樹林,到了金剛山的半山腰一處山洞裏。
“將軍,屬下回來了。”阿琛進入山洞,便開口打招呼。
山洞中,正是顧清銘麵色凝素地來回踱步,聽到阿琛的聲音,他立即回頭,問道:“情況怎麼樣?”
“看清楚了。”阿琛回答道,“一共十八個侍衛,三個女人,兩輛馬車,暗處並沒有埋伏後手。他們現在就在山腳下的樹林裏,明天天一亮,就會啟辰,按照馬車走山路的速度,應該會在午時左右,到達我們設定的那個位置。”
“明日巳時,讓我們的人在那裏埋伏,一定要快狠準,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通風報信的機會。”顧清銘說道,“若是讓太後知道我們李代桃僵,必定還會想出別的辦法。”
“是,屬下明日一早便去安排。”阿琛點頭說著。
入冬的夜晚,冷的有些不像話,尤其是在這荒郊野外,就連平日裏山林間最常聽到的蟲鳴鳥叫,也滅絕了所有的痕跡。
隻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的,在這個樹林裏聽起來格外的空寂而詭異。
一陣涼風吹來,雲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也讓她的睡意消減了不少,可她仍然有些昏沉沉的,覺得很是疲憊。
她知道,一定是這些天行車趕路太勞累了,再加上天氣冷了,她本來就畏寒,所以才會這個樣子。
雲瑤忍不住想起去年冬天的時候,她還不過是掖庭宮的一個小宮女,被人陷害,雪地罰跪,差點死在那個冰天雪地的日子裏。後來又別月荷姑姑關了三天的水牢,寒氣入體,若不是顧清銘,她恐怕真的早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
想起顧清銘,雲瑤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一滴清淚從眼眶滑落,順著臉龐留下來,滲透進她脖子的衣服裏,消失不見。
她很慶幸自己此刻是帶著麵紗的,那薄薄的一層紗,遮擋了她的臉,也遮擋了她所有的思緒,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她隻能自己一個人品嚐。
雲瑤不知道這輩子跟顧清銘還能不能見到,也許在顧清銘看來,她早已經死了,成了永巷抬出宮去的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就在雲瑤閉著眼睛胡思亂想的時候,身上忽然間傳來一陣暖意,她感覺到有人把披風披在她的身上,讓她剛剛還感覺到有些涼的身子,頓時暖和了起來。
這股暖意,像極了那個大雪天裏,陸映泉溫暖的雙手,和燦爛的笑臉。
“把火再加大些吧。”聽雪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歎息了一聲,“雲姑娘身子骨也太弱了些,等過了金剛山,咱們去鎮上買個小手爐讓她捧著。”
“你對她太好了,你可別忘了,她隻是太後的棋子。”聽雨緊接著開口說著。
“咱們兩個難道不是嗎?”聽雪說道,“到了皓國,人生地不熟,咱們和她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準咱們兩個還得靠她在皓國保命呢。”
談話的聲音消失了,雲瑤麵紗下的雙眼卻突然睜開,透過這層紗,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麵跳躍的火光,還有聽雨和聽雪兩個人的身影。
她隻能無奈歎息,都是身不由己,何苦彼此為難?她甚至不敢去想,在太後的手中,到底有多少無辜的人,變成了她的棋子,終其一生隻能活在她的命令裏,走不出來。
夜更深了,周圍的空氣也更涼了些,不過好在有聽雪拿來的披風,雲瑤還覺得不是那麼冷。她靠在樹上沒有動,旁人都以為她睡著了,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醒了之後,就再難成眠。
金剛山的半山腰裏,顧清銘同樣清醒著。
顧琛撿了樹枝過來點了火堆,讓山洞變得明亮而又溫暖,可是這些竄起的火苗,卻讓顧清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雲瑤被火化的那一天,還有屍坑裏麵目全非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