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夜珩奇異的看到那雙紅潤的唇,那雙唇似乎知道自己在看著他,緩緩的蠕動著,看那口型,卻是無聲的說著一句話:對不起,我不能再護你周全了。
人間黑暗,莫過於此。
帝位,永遠比其他都重要,比如這本就脆弱得可憐的情感。
那雙隱在黑暗中的眸眼,漸漸在光亮中出現,帶著無奈與心痛的眼神看著他,然後讓他在獄中慢慢被虐死或者是從此老死在黑暗裏。
他說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歐夜珩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即使心再痛,也不過如此了。似乎心底告訴自己,再殘忍再無情之事,他早已司空見慣。
突然,一道亮光起,一道青色的修長身影,背著光,迎麵向他走來,他的麵容秀麗姣好,臉上本該是邪魅肆意的笑,不知何時帶上憐惜與疼愛,極盡溫柔地看著他,向他伸出了手,清洌的聲音緩緩在耳邊環繞,揮之不去。
珩,還在睡呢?該起來了,已經快要到秋季了,這些年你隻見過青竹,卻未見過紅竹吧,來,我們今日便去看看,果真是一樹飛花滿天紅,落地成霜火焰山的模樣呢,就是你當年形容楓樹的模樣。
歐夜珩不知不覺伸出了手,想要與那纖細卻看似十分有力的手相握,卻撲了個空,睜開眼四處尋望,卻原來隻是一場夢。
身上依舊疼痛,久魃與煞題未歸,歐夜珩透過外間隱隱綽綽的火光,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傷心,隻起身在牢門前靜了一陣,正要回身躺回那散發著黴味的床上之時,眼角餘光裏卻看到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那牢門並未關緊,且本應該死死鎖著的鐵鏈鎖,不知為何,隻虛掩著,並未關牢。歐夜珩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推便開的牢門,不知是順應的逃出去還是在這裏等。他雖身受重傷,但依舊是有辦法出去的。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出去。這地牢據說已經在宮外,若要離開這京昌,卻已經是小事一樁了。
伸手推開牢門,在反身將其虛掩,歐夜珩憑著印象,在七拐八拐的地牢中躲過巡邏獄卒,輕易的便出了地牢。
嗅著新鮮的空氣,似乎身上的疼痛已經減緩了許多。回頭看看在光暈下的地牢,淡淡一笑,這一場紅塵洗練,他學會了如何生活,也懂得了該如何跳離這些利益糾葛,煞題說得對,即使自己想要幫助那人一些什麼,但畢竟他也還隻是一個凡人之軀,並不能扭轉乾坤。
淡笑著轉身離開,他不知道,地牢某處陰影裏,三個鬼魅似的身影,看著他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而從此的離去,他也不再想起,那深宮中的男子,為此,走上了他本該要阻止的那條道路。
景貞八年,涼憬棋終究還是一道旨意下達,血洗了地牢全部獄卒,連帶著新三營,前三營與殿前三營的所有衛兵。景貞十年,護國大將軍因叛變謀逆,被處淩遲之刑,滿門抄斬。禦史大夫為護國大將軍求情,被罷官流放,永不得歸朝。
知悉內情之人不敢私下議論,隻怕禍從口出,一時間,這朝堂的動蕩,瞬間成迷。